食殪（吃在民国）

　　坐鱼

　　苏曼殊这个人，是一个花和尚，其“花”在世相中，唯独不在性事上。历史上的名人，逸事都有不少，而在吃喝上趣闻不断者，独和尚一人。鲁迅与日本人增田涉谈论苏曼殊时，也强调其吃喝的无节制：“朋友中有一个古怪的人，有了钱就喝酒用光，没有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地过活，这期间有了钱，又跑出去把钱花光。与其说他是虚无主义者，倒应说是颓废派。”

　　吃花酒，是苏曼殊在上海期间常干的事，只要有点钱，他就招呼了朋友去吃喝。在饭馆里喝酒，若邀妓女坐陪，需先写个局牌，写上被叫妓女的名字，落款写叫局者的名字，呼堂倌送去。苏曼殊的落款总是“和尚”，也算是局牌中的一绝，上海名妓之中，有不少是苏和尚的“精神爱人”。

　　柳亚子写过不少苏曼殊关于饮食方面的趣事，给人的印象，肚子不是他自己的，所以就常能看到一个叫苏曼殊的臭皮囊在床上翻转，忍受过量饮食的痛苦。我相信陈独秀的评价，苏曼殊是通过饮食来求死，寻求一个解脱。1918年，苏曼殊因肠胃疾病逝于上海，走完了35年为了死去而活着的路程。

　　陈独秀是苏曼殊的挚友，两人性情迥异，一刚一柔，一外向一内向，一为思想累一为情困，却能将友情善终，或许正是个性互补的缘由。

　　1942年5月，包惠僧去江津城西30余里鹤山坪上看望陈独秀，陈高兴异常，让妻子出去割了两斤肉回来，做了一碗红烧肉、一碗四季豆烧肉款待包惠僧。这段历史，有一点没人说明，陈独秀的妻子用什么方式换来两斤肉？在包惠僧的记忆中，陈的屋子里有一堆土豆，是陈独秀自己种的，生活清贫的很。好在陈独秀还有些物品积蓄，平常靠着变卖衣物与其他物品也勉强维持生计。红烧肉和四季豆烧肉对陈独秀来说已然是美味珍馐，借老友来访之兴致，他也多吃了一些。当晚，陈独秀肠胃不适，呕吐不止，从此一病不起，于5月27日病逝。终年64岁。

　　苏曼殊葬在杭州，陈独秀墓在安庆，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在杭州孤山时我还年轻，不太了解苏曼殊这个人，后来读了关于他的传记和文集，他便时常走进我的大脑里来吃一顿。从安庆回来以后，苏曼殊的身边就坐了陈独秀，他们一起来吃，将我的大脑啖尽。

　　《江南时报》 (2005年03月27日 第十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