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即欢乐”

　　“放纵即欢乐”——这是一个庸常而低俗的命题。

　　长篇小说《冲动》回归到了本有的原生态，将变革时代一隅庸常生活的真实场景，波澜不惊地在我们眼前真实再现。

　　刚刚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爬墙回家》不久，何葆国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推出了长篇小说《冲动》。小说原名《散仙》，描写的是九十年代初中期，闽南某小城五个年轻“散仙”的日常生活——他们赌博、走私、酗酒，但是他们友爱、真诚、执着，在不愿意过下去的生活中，苦苦追寻着所谓生活的意义。“散仙”是闽南方言，是指那些不务正业、东游西荡而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人，其间蕴含贬损、羡慕等等复杂的意味。小说通过展示他们奇异的各不相同的命运，反映年轻一代面对变革时代的困惑与进取、茫然与抉择，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小城镇二十来岁青年，这一边缘群体的精神状态与个性风貌。

　　阅读的过程是欢愉的，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朴实而睿智的叙述语言，新颖、流畅的表现手法，给我们带来阅读的快感。阅读的结果是沉重的，小说主人公悲剧性的命运与结局，以及渗透其中的源自生活底层的挣扎与无奈，无不让人沉思乃至令人窒息。

　　在激烈的社会变革中，许多人开始迷失方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失去了立足点。从政府官员到警察，从捡破烂的到做“散仙”的，无不在波涛汹涌的时代大潮中感到迷茫和困惑。

　　毋庸置疑，是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和复杂的时代背景，决定了他们迷惘的命运与渺茫的前途。

　　五个年轻人，成天悠哉悠哉，吃喝玩乐，他们放纵着自己，享受着快乐——曾几何时，在他们看来，当一个逍遥自在的“散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然而，严峻的现实，终究让他们躲不过生存的宿命。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以他们狭隘、庸常的见识与能力，即便他们想做个上进、规矩的好人，不再“散仙”地混日子都几乎不可能。父亲黄九鹏肝病而死，黄源水好像幡然醒悟，决心正经做人好好打拼，却在去自己的摩托修理店与女朋友幽会的路上撞车而死；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当上人民教师的叶建清，受不了束缚停薪留职甘做散仙，又经不起对女学生的爱恋的诱惑重返讲台，最终却走上无奈的传销之路；桀骜不驯、决心“散仙”做到底的许光平，因为伺机报复而被关进了监狱，彻底失去了自由；开始想改变自己、奢想从此平静过生活的梁伟东，以及从追逐爱情到追逐金钱的刘志华，终又互不信任、志趣不同而分道扬镳……

　　发掘出烙有鲜明时代特性的“散仙”，作为表述、描写的对象，以反映这个深刻变化的时代的一个侧面，作者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他以大智若愚的姿态抑制住“冲动”。他的睿智与才华，只是通过他含而不露、平静朴实的文字，在行云流水般的叙述中自然呈现。从开篇的“路上只有三两个行人，他们投射在水泥路面上的身影好像被晚秋的风吹得簌簌发抖，偶尔一辆摩托车呼啸着飞过，他们的身影便被碾碎了”，到结尾最后一句“梁伟东心里黯然，脚下一片炫目的阳光”，纵观通篇小说，如此冷峻而着力的语言，随处可见。

　　“脚下一片炫目的阳光”的确，作为激烈变化的时代这片“阳光”，对“散仙”们来说，是“炫目”的，他们“心里黯然”。也就在读者为之“神伤”之余，作者在小说的结尾处，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疑问和沉思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