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义案与“灰白色腐败”

　　吴钩

　　继原绥化市委书记马德卖官案开审后，马的同僚、原绥化市长王慎义近日也被送上被告席。检方指控王在任绥化市长一职期间，先后收受13人共17笔贿赂，折合人民币188.9万元。王为自己的辩护很有意思，他承认“收钱”，却不认为是“受贿”，因为“收钱时没有打算给人谋私利，都是一些人情往来”，收钱后，“也只是正常履行一个市长的职责，落实政府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3月24日《北京青年报》）。

　　按照刑法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的，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是受贿罪”。王在收受他人财物时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有没有为他人谋取利益，是不是构成了受贿罪，法庭自有公断。

　　不过王慎义认为自己“只收钱不受贿”的辩护，还真让人开了一回眼界。说他是“诡辩”未免太轻率，王的辩解可能暴露了某种被人们熟视无睹的“官场真相”———在介乎“廉洁奉公”与“贪赃枉法”之间，其实还存在着一种不怎么“清”也不怎么“污”的状态———官员既没有明显的权力寻租行为，却又确实接受了追逐权力而来的财物。这种为官之道，姑且称之为“灰白色腐败”。时下一些贪官的所谓“不明来历”巨款，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灰白色腐败”。

　　王辩称他受人财物，只是“一些人情往来”。“人情往来”的确给“灰白色腐败”提供了方便之门，比如官员借生日、婚礼、丧礼等红白喜事接受礼包、敛聚财物，已是屡见不鲜的现象。要说官员都为每一个送礼的人谋取利益、达成权钱交易，也不尽然。但是，如果将“灰白色腐败”归咎于“人情往来”的风俗习惯，则容易忽视了这种“灰白色腐败”的发生机制。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人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往领导家送钱。《儒林外史》的范进未曾中举时，穷困潦倒，连岳父都不肯借钱；中举之后，同乡的绅士马上送来白花花的银子祝贺。要说这是“同乡之谊”的“人情往来”，为何范进潦倒时无人讲“同乡之谊”？可见“祝贺”是表面文章，与已成候补官员的范进套近乎才是真意图。试问，那些与王慎义有“人情往来”的商界“朋友”，究竟是冲王市长的什么而来？

　　王声称他在收钱后，“只是正常履行一个市长的职责，落实政府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因此不存在“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受贿要件。但是，我们也完全可以假设，如果那些商界朋友不跟王市长讲“人情往来”，王有没有“不落实政府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的能力和机会呢？须知，炙手可热的权力不但可以用来“为他人谋取利益”，也可以用来“破坏他人谋取利益”。考虑到这一层，就不难明白那么多人要向王市长送钱了。

　　由此可见，同一般的权力寻租一样，“灰白色腐败”的实质仍然是对权力的收买，只不过送钱上门的行贿者未必要求马上兑现利益，或者仅仅是希望权力者“正常履行职责”。如果公共权力的行使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话，拥有这些权力的官员即使没有给人谋私利的打算，也难以阻止心有所求的人如蝇逐臭、趋之若鹜，给官员拱手送上“灰白色腐败”的机会。当官员对部分利益主体的投怀送抱泰然受之时，人们也就很难相信他还会公正地行使他掌握的公共权力了。

　　反腐，当然不能放过“灰白色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