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特丽带来的冲击(蒋萌)

　　植物人特丽带来的冲击

　　选稿:上官贤 来源:东方网 作者:蒋萌 2005年3月31日 9:42

　　生命的凋零本是自然界再正常不过的循环。但有时候，情况却并不简单。

　　最近一段时间，美国女植物人特丽的命运引发了世界范围的关注。事情本身并不复杂，但经过却曲折、耐人寻味。

　　特丽1990年因心脏停顿，缺氧导致大脑严重受损，被鉴定为脑死亡，将“永远”处于植物人状态，只能靠进食管维生。其夫8年后向法院申请拔掉食管，对她实施安乐死。但特丽父母坚持女儿还有意识，表示坚决反对。之后7年食管曾两拔两插。3月18日佛罗里达州法庭第3次裁决拔掉食管，并执行。特丽父母再度奔走上诉，请求再插回食管。“拔插”之争甚至惊动了美国政界。19日美国会达成议案，要求重新插回食管，并在参众两院通过，总统布什为此结束休假立即签署。特丽父母律师也向联邦上诉法院、佛罗里达州地区联邦法庭提交强制执行令。但地区联邦法庭驳回了请求。之后律师又向亚特兰大第11巡回上诉法庭上诉，遭拒。再向联邦最高法院上诉，依然被拒绝。此外，巡回法院还拒绝了佛州州长、总统弟弟杰布·布什，要求让州福利机构监护特丽的申请。正如特丽父母律师所说，所有合法“斗争”已近尾声。特丽的家人也只能请求人们为她祈祷……

　　此案之所以漫长，引发巨大关注反响，当然不仅仅是牵扯到一个植物人的生死。事实上，此案涉及的植物人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亡”、安乐死、道德伦理、宗教等一系列问题，在世界范围内都存在相当争议。而美国的“三权分立”，行政干预司法，政党借此事拉拢人心，结果把水搅得更浑。

　　首先，植物人这一状态就十分“模棱两可”——大脑死亡，失去记忆、意识、思维能力，身体各种可支配机能全部丧失，但呼吸、心跳、血液循环等生命体征尚在。这与传统理解上的“心死”是有相当大区别的。但有人认为，人所以称为人，就在于拥有发达的大脑和强大的思维能力，脑死就意味着人死。或者说即便生命体征尚存，但没有思维和支配力的“生命”已不具任何意义。这种观点也得到了一批人的赞同。因为维持植物人生命既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而且以目前医学角度，也没有多少脑“复活”的希望。加之器官移植供体匮乏，一些医学界人士也呼吁尽快通过脑死亡和安乐死法案。

　　显然，上述论调肯定会遭到诸多保守人士的强烈反对。第一，这有违传统道德观念，与诸多宗教信条也相抵触。其次，虽然目前没有医学手段可助大脑“复活”，但植物人经数年自行“苏醒”的案例也并非没有。所以，植物人是否是“永久”状态仍存在相当争议。一些人更认为植物人安乐死是在推卸医治不利责任，“扼杀”生命。而此事件也使本已颇具争议的安乐死更加敏感。植物人“生死”仍具“选择权”也使问题更加复杂化。还有观点将植物人归为“残障人士”。认为假如植物人安乐死口子一开，老年痴呆症那样丧失记忆、思维、情绪、分析辨别力，自闭症那样永远处于自闭状态，以及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全身瘫痪者等诸多有重大疾病、重大缺陷的人又该如何对待？安乐死不是对生命的歧视？

　　正因如此，虽然制定安乐死、脑死亡之类法律的呼吁不少，但真正以法律形式确立的国家却寥寥。由于美国是联邦制，各州法律不尽相同，更使同一事例在不同地区、不同法律条款下，判决可能完全不同。佛州法律规定，夫妻有为对方选择生死的权利，其次是孩子，最后是父母。法院多次批准特丽丈夫“拔管”要求的原因也就在于此。而本案中，总统、国会、参众两院、州长、州法院、丈夫、父母等诸多机构或个人都可能“主宰”一个毫无过错女人“生死”的事实，更令人感觉像是一个既荒诞又苦涩的笑话。按说人应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可特丽没留遗嘱；而由她尚未离婚、却已与另一女人同居且育有两子的丈夫决定，就合理？这样的监护权关系不令人啼笑皆非？其丈夫声称“仍爱特丽”、安乐死是遵循“特丽曾表示不愿靠人工手段维生”的愿望又有多少可信度？

　　另外，在美国这一贯以“人权至上”标榜的国家，人命竟被各方颠来倒去，食管拔拔插插，政客也来“掺合”，7年官司闹的沸沸扬扬，各方筋疲力尽，最终特丽还得在收容所经历脱水、饿死这种漫长“安乐死”，人权、尊严难道就是这么个尊重维护法？

　　按医生估计，脱离喂食管的特丽最多能撑两周。各方争论不休，媒体爆炒之时，“毫无知觉”的特丽正在“度过”最后时光。她也许对周遭一切，对心力憔悴双亲、支持者的各种努力，对因给她象征性送水送食、甚至采取暴利抗议而被捕的人一无所知。但任何善良的人都会为这一不幸女性的遭遇所深深触动。庆幸健康、能主宰自身命运之余，每个人也会引发无尽联想。事实上，特丽事件绝非个案，整件事给全世界带来的巨大人伦道德冲击，对植物人、对安乐死的思考，对人性、尊严、人权等一系列问题的反思，都将是持久而充满争议的话题。东方网，未经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