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中的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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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04日08:57 南方日报 |
汤世杰 真想不起去年的清明是怎么过的,到五·一长假结束,翻开新来的杂志,当头就是一首英文诗,才发觉清明已经过了。西方人固然不知清明,倒知道四月:“四月是最残酷的季节,在死亡/的田地上孕育丁香,混合/记忆与欲望,以春雨/扰乱了枯朽的根”。公历四月正是农历三月,不管中西,构成那种情调的关键词也就那么几个:雨,记忆,田地,死亡与孕育。结果我避开了清明,终没避开四月——想避开是避不开的。 记得我是在五月回想四月,回望清明。四月该是生命的季节,万物复苏,莺飞草长,但四月也是“混合记忆与欲望”的季节,残酷与死亡同在。回望中的四月早被我提前到了二月。农历二月是腊月。女儿在外读书,提前回来过了年,春节前临走时说,你和妈妈两个人在这里过年太孤单了,还是回老家吧。就回老家。临行前去跟大孩子告别——那是他第一次独自在另一个世界过年。差不多一年前,一个朋友听说他被病魔夺走,打电话来说,生命很脆弱,随时都会遭受意外,都可能夭折。赶快出去走走,不要老呆在家里。我了然他的苦心。 几天后赶着腊月尾回老家,去给父母扫墓。立春尚早,清明更远。天很阴,没有“清明时节”让人断魂的“雨纷纷”,当然也没有踏青,没有西人复活节那天上过教堂后,一起戴着花帽到外面享受春天的乐趣。我在非初春的冬末办了两场祭奠,更多了些辞旧迎新的意思。 四月毕竟是四月。四月有好多人写文章。四月的文章既充满希望,也有着残酷,有着揪心。有人写北京刮起了漫天的“焚风”,气温骤升,太阳煌煌,暖风阵阵,眩目而不真实,燥热得不近人情;有人写在成都一个小店“淘碟”,听一个专看恐怖片的女孩把好几张恐怖片掏出来,埋怨老板:说得那么凶,哪儿吓人嘛?!有人写在香港,一个纯文学青年把自己悬吊在山上的一棵树上,那场景跟他的小说《静止在树上的羊》一模一样;有人写在纽约,感叹自己有着与国人清明扫墓和西人复活节上教堂这双重俗情的隔膜。人和人不一样,谁懂得四月的难耐,懂得四月纷纷扬扬的细雨,会淋到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骨头里面,让他们感到阵阵严冬的凛寒?那才是真正的“恐怖”,真正的“隔膜”。 当然,四月就是四月,无非一段时间,并不因为清明有杏花雨就只生长伤痛和灾难。四月的报纸上,有一年之初的新消息新希望新热点,当然也有矿难,有不幸。还是朋友那个电话说得好:生命随时都在诞生或逝去,遭受意外更是难免。每年仅车祸就夺去数百万人的生命,惶论战争、灾难、时疫、贫穷和不公?一个普通人该做的,是珍惜自己的岁月,过好每一天。但让人忧虑的是,我们这个正在“现代”起来的民族,已很少在四月或清明祭奠自己的先人了:先祖,英烈,还有那些因各种社会不公、突发灾难和残酷斗争而逝去的普通中国人。他们是该活在所有中国人心里的。能够活在所有人心里的人总是少,99.99%的逝者都是些普通人,只能活在有限的几个亲人心里。历史上没有他们的姓名,他们是被遮蔽的一群,但恰恰是他们,那99.99%注定只能活在他们亲人心里的逝者,才是那些想活在所有人心里但最终是不是真能活在所有人心里的人的决定者。为此他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努力成为这99.99%的普通人的亲人。 本版插图/张旭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