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祥林杀妻冤案”本周或重审(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04日10:21 大洋网广州日报

与女儿见过一面后，张在玉再没有在记者面前露面。

　　无名女尸坟头的草经过了11载枯荣，如今冤案大白，但真凶仍逍遥法外。

11年后物是人非，张在玉放声大哭。

　　本版图文　特派记者　刘志华

　　昨日，本报记者在京山县人民法院采访时，法院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佘祥林杀妻冤案”的重审程序可能在本周进行，届时法院将会给“佘祥林冤案”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据张在玉所在村的一名村民透露，张在玉失踪后的最后几年里，曾经与其娘家的人通过信。对于这一点，记者因为无法找到张在玉及其兄弟，暂时还未能证实。

　　佘祥林椎骨受伤眼睛有重影

　　昨日，记者从佘祥林所在的湖北沙洋监狱局总医院了解到。目前对佘祥林身体全面检查的结果虽然还没有完全出来，但已经知道了部分的结果。

　　“主要是在椎骨第三和第四节上。由于这两个节点受伤严重，导致佘祥林目前要坐起来都还比较困难。”佘祥林的哥哥佘锁林对记者说，“但最大的问题还不在椎骨上，医生对我们说最大的问题在眼睛上。因为佘祥林的眼睛现在还经常出现重影，而且重影还很厉害。”

　　“张在玉是受害者我不恨她”

　　提起当年出具见过张在玉的证明、因此救了自己一命的村民，佘祥林说：“一定要去看看他们。但是我现在身体还很糟糕。等到好了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看他们的。他们是我的恩人呀。”

　　“我是不恨她的。”面对记者，佘祥林谈起张在玉时说，“她自己本身也有病，也是个受害者。我现在没有能力了，如果有能力的话，我还会想尽办法去帮助她的。”

　　同村人不知张在玉现在何处

　　自从女儿佘华容从东莞回来与她见了一面后，前来采访的多家媒体记者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张在玉。“她就在这个村里面。”张在玉母亲村庄的人对记者说，“她有4个兄弟，具体在哪个家里就不清楚了。”

　　“我们后来再也没有与她见上面，也没有联系。”佘锁林告诉记者，“现在最要紧的是给佘祥林治好身体。”

　　张家兄弟目前不知去向

　　但是，在张在玉母亲的村庄，记者从一位40多岁的村民口中得知，在张在玉离开家里的11年当中，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曾经给母亲家里人邮寄过信件。

　　也就是说，张在玉母亲家里的人，可能不是在前几天张在玉突然回来后才知道张在玉没有被杀的。对于这个线索，记者想从张在玉的兄弟口中证实。但是，张在玉的兄弟也同样不知去向。

　　说了句良心话被关了3个月

　　姚岭村支部的“红头”证明救了佘祥林“坑”了证明人

　　昨日，本报A4版在报道湖北京山县“佘祥林冤案”时提到了一份由湖北省天门市石河乡姚岭村8组村民聂孝仁、吴艳枝、肖桃仁3人写的《关于张爱青来我村的经过》的证明。

　　在这份证明的基础上，本报记者昨日还找到了另外一份类似的、盖有“中共天门市石河镇姚岭村支部委员会”公章的“红头”证明。正是因为这份证明，佘祥林才没有成为“枪下冤魂”，而出具这份证明的姚岭村村支部副书记倪乐平却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见到记者聂麦清抬脚欲走

　　倪乐平的这份盖有村支部公章的证明是1994年12月30日出具的，内容如下：

　　我村8组（村民）倪新海、倪柏青、李青枝等人于（1994年）10月中旬在本组发现一精神病妇女。年龄30岁左右，京山口音，身高1.5米左右，黝（油）黑脸。她本人说她姓张，家里有六岁一小孩，因走亲戚而迷失方向。其精神状况与杨五香反映的基本一样。并在该组倪新海家中停住两天一夜，尔后去向不明。特此证明，请查证。

　　但倪乐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份“良心证明”会给他自己、家人以及几名写了证明材料的村民带来困扰……

　　记者昨日来到了位于天门市石河镇姚岭村倪家大湾的倪乐平家，在门口遇到了倪乐平和他的妻子聂麦清。

　　“我们是从雁门口过来的，想向您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记者话音未落，聂麦清突然间脸色变得十分紧张，抬脚欲走。“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佘祥林是冤枉的，他妻子现在回来了”，听到记者的这句话，聂麦清先前的紧张变成了激动，泪水立刻流了出来。声音哽咽着问：“这是真的吗”。看过报纸，老人家才慢慢恢复了常态。“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准备从后门跑呢。”聂麦清不好意思地说。

　　出于良心倪乐平出具了证明

　　搬了几把凳子在门口坐下后，倪乐平回忆起了往事……

　　1994年10月份左右，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女精神病人，没吃没喝的不说，有时候甚至就睡在坟墓边。看见她很可怜，村民们送衣的送衣，给饭的给饭，村民倪新海还特地将她弄到家里住了两天。后来，这个女子就不知所终了。

　　两个月后，四处寻找儿媳张在玉的杨五香来到了姚岭村。因为曾与聂麦清有过一面之缘，杨五香便找她打听。谁知杨刚把儿媳的相貌特征说完，旁边一村民立刻接上嘴：“你说的不就是那个女精神病人吗。”看到希望的杨五香马上找到倪乐平，希望能出具一份证明，证实张在玉确实还活着。出于良心，倪乐平出具了证明。杨五香千恩万谢地走了。

　　老伴被抓父子被迫出逃

　　因为这张证明，佘祥林的命保住了，可倪乐平一家及作证村民的烦心事也随之而来：聂麦清突然被关进了京山县看守所，关了3个多月，家人在花费1万5千余元疏通各种关系之后，才将聂麦清弄了出来。聂麦清进去时健康而精神饱满，出来时骨瘦如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面对“你可要想清楚，要说没见过这个人”的威胁，曾经是一名军人的倪乐平平静而坚决地说：“我必须说实话，我确实见过这个人，不但我见过，全村人都见过。”此后，为逃避抓捕，倪乐平到荆州躲了近3个月。倪在粮管所上班的儿子风闻公安机关要抓自己，也不得不外出躲避。倪新海等数名村民也被“请”进派出所接受问话。

　　“我不想提往事。真的，那时的事情说不清楚”，倪乐平说道。“祥林出来了，让他来看看我们。”离开时，倪乐平拉着记者的手，感慨地说：“为了他，我们家可遭受了不少罪啊。”

　　本报记者独家专访负责办理“佘祥林杀妻案”的原京山县刑警大队大队长

　　“后悔没给尸体做DNA鉴定”

　　昨日，本报记者通过多方努力，终于专访到了当年负责办理“佘祥林杀妻”一案的卢定成。那时，卢定成是京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而现在他已经升任京山县公安局副局长。

　　“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冤案”

　　昨日，记者在京山县交警中队后院一栋宿舍大楼的二楼，找到了卢定成的家。开门的正是卢定成，在出示了证件并说明了来意之后，卢定成让记者进到家里谈。以下是记者对卢定成的专访内容（对所有访谈内容，卢定成都亲笔签下了“采访记录已看过，属实。卢定成，05.4.3”。———记者注）：

　　记者（以下简称“记”）：佘祥林冤案一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卢定成（以下简称“卢”）：知道了。记：有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冤案呢？

　　卢：没有想到。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都不敢相信。

　　记：当年你是京山县刑警大队大队长。这件案子你是一直参与侦破的。

　　卢：可以这样说。

　　“大案件一般不敢刑讯逼供”

　　记：对于这个冤案，作为曾经的负责人，你现在怎么想？

　　卢：现在回想起来，感到十分的遗憾。遗憾当时没有给兄弟们一个禁令。

　　记：你这个禁令指的是不是“禁止刑讯逼供”？

　　卢：不，不是的，我这个禁令是指没有让兄弟们去搞DNA鉴定。因为如果将死者（无名女尸）和张在玉的亲生母亲的DNA一对，情况当时就会很清楚了。

　　记：你的意思是当时没有刑讯逼供？

　　卢：像这样大的案件，我们一般是不允许、也不敢刑讯逼供的。但有些小案件，如偷盗等，（警察）动手的可能性是有的。

　　记：那么对这样的大案件，你们一般是怎样审讯的呢？

　　卢：我们对每个案件的审讯都对办案警察说过，一定不能动手。事实上，对这样的大案件的审讯，我们事先都有审查方案。如先问什么、怎么问。这样的大案件都不可能直接问，都采用迂回的方法问。

　　“我肯定没有刑讯逼供或诱供”

　　记：我从佘祥林哥哥佘锁林手中拿到了佘祥林被判15年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5年后在监狱写的一份“申诉状”。在这份长达30页的“申诉状”当中，佘祥林对当年是如何被逮捕、被审讯等作了详细的记录。其中提到，警察在审讯佘祥林时，由于佘祥林的确不知道无名女尸的抛尸地点，这时就有一名办案警察（而且是你们刑警大队的一名领导）给佘祥林画了一幅图，然后让佘祥林照样画一张。你是否清楚这个事情？

　　卢:审讯时有没有这种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记：佘祥林没有作案，但他怎么就会承认杀了妻子，而且还有像起诉书上写的那么多的作案细节呢？

　　卢：我也这么想，不是佘祥林做的事情，他为什么会承认呢？现在想起来好像还是个谜一样。按照一般人的推断来说，这当中一定是有刑讯逼供或诱供的。但我肯定是没有的。

　　就在前天，我还对当时的案卷看了一下，当时的确记载了佘祥林承认用了19公斤多的石头作的案。现场找到的证物恰好也是19公斤多。从这些方面来看，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记：作案有必要用这么重的石头？一只手举起来都非常费劲。

　　卢：我也搞不清楚。

　　“公诉机关没要求做DNA鉴定”

　　记：你刚才提到可以给无名女尸与张在玉亲生母亲做DNA鉴定，看是否相配。如果不相配，该案就不至于会出现这种后果。那么当时你知不知道这种鉴定方法呢？

　　卢：我们京山县没有这种鉴定设备。但是我知道公安部126研究所当时是有这样的鉴定设备的，如果努力的话，对无名女尸与张在玉的亲生母亲作DNA鉴定是可以的。

　　记：那么当时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卢：当时我们是这样想的，我们将办案第一手材料递交到公诉机关后，虽然他们曾经打回重新调查，但都没有提到这件事情。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多想了。

　　“如果放走佘祥林怕张家来吵”

　　记：除了没有做DNA鉴定之外，你认为这件冤案之所以会成为冤案，是因为哪些地方还存在问题？

　　卢：这个案件之所以成为冤案，关键的错就在于尸体的认错。因为当时张在玉的家人和亲属都认为无名尸体就是张在玉。现在看来，办案当中，不应该过分相信证人的证言。

　　记：但你们当时还是非常相信的。

　　卢：我也在想，如果当时放走佘祥林的话，张在玉的家人天天来找，甚至大骂，这样一来，我们的压力也是非常非常大的。

　　“可能是检察机关建议关押证人”

　　记：从我现在掌握的材料来看，佘祥林被逮捕并被判处死刑后。湖北省天门市石河镇姚岭村的很多村民都曾经看到并收留过张在玉，还为此写下了证明，盖了村里的公章。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

　　卢：知道，但我们的调查证实那个被收留过的人不是张在玉。

　　记：那后来为什么会出现曾经开证明的姚岭村村民倪乐平、聂麦清、倪新海以及佘祥林的哥哥佘锁林和佘祥林的母亲都被关押呢？

　　卢：我对他（佘祥林）母亲被关有印象。而且好像是有4个人被关押。至于另外那3人是不是那些村民就不是很清楚了。

　　记：公安机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卢：这的确是公安机关这样做的。但这是不是检察机关要求公安机关这样做，就不清楚了。我分析，检察机关可以这样建议，但这也只是可能，具体不清楚。

　　记：你知不知道佘祥林的母亲花了800元保出来之后大约3个多月就去世了？

　　卢：不知道。但我很难过。

　　“将对无名女尸做DNA鉴定”

　　记：既然“佘祥林杀妻”一案已经被证实是冤假错案，而且那具无名女尸又被证实是他杀，那么就意味着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们打算怎么办？

　　卢：现在我们已经决定对那具无名女尸进行开棺验尸。以后要提取无名女尸的头发和骨头，来做DNA鉴定。

　　记：为什么这样做？

　　卢：主要是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准备。因为佘祥林这个案子证明了是冤案后，很可能会有人重新来公安机关反映与这具无名女尸有关的情况。有了鉴定后，就很好办了。不过，我们公安机关也同样要利用这个鉴定结果，做积极的排查工作，尽快破这个无名女尸案。

　　“县里要求我们不接受采访”

　　记：佘祥林的妻子张在玉回来后，你们京山县以及你们公安系统有没有什么举动？

　　卢：我们县里召开了一个会议，要求我们这些人不要与记者接触。如果有记者来采访，一概拒绝。

　　记：但你还是接受了。

　　卢：我现在后悔当时侦查手段的落后。但我的工作是尽职尽责的。

　　记：你们公安局呢？

　　卢：我们局长找我谈话了。要我正确对待这个事情，正确对待当年办的案件。但一定要反思———这件案子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个大教训。

　　记：你从事公安工作有多少年了？

　　卢：已经28年了。从湖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毕业后就开始在京山县刑警大队工作，而且呆了20多年。

　　冤案经手人说

　　○如果将死者（无名女尸）和张在玉的亲生母亲的DNA一对，情况当时就会很清楚了。

　　○像这样大的案件，我们一般是不允许、也不敢刑讯逼供的。但有些小案件，如偷盗等，（警察）动手的可能性是有的。

　　○如果当时放走佘祥林的话，张在玉的家人天天来找，甚至大骂，我们的压力也是非常非常大的。

　　○我对他（佘祥林）母亲被关有印象……但这是不是检察机关要求公安机关这样做，就不清楚了。（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