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不一定不美丽

　　天使猪猪

　　一滴水珠

　　这是一滴将要从树梢掉到河里的水珠

　　它的生命很短

　　从生到死只有一瞬间

　　它看过这个世界一眼

　　它爱过这个世界一次

　　它是幸福凝结而成的

　　它滴下的时候

　　精神是那么饱满

　　虽然它掉进了河里

　　但它能够孕育出另一滴水珠

　　（一）

　　2004年9月20日。今天我飞北京，正好在机场接男友陶裕的飞机，他从广州过夜回来，我们已经有三天没见面了。陶裕，是公司里最年轻的副机长，飞行技术和人品在公司里有着很不错的口碑，至今也还是一些年轻空姐眼中的白马王子。“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他，人长得嘛，算是五官端正，对得起广大的人民群众。算是个好同志吧！”每次乘务组的同事说起陶裕，我总是给他们这样的评价，立马大家就啧反了天，说我不知好歹，“死丫头，捡到了宝还不赶紧谢天谢地，哪天陶裕被抢走了，你就哭天喊地去吧。”大家笑成一片，笑弯了腰，我也是。

　　两年前我做空姐上飞机的第一天，就是和陶裕一起执行的航班。于是以后的日子，一起飞行，他总是问也不问，就拎过我那很有些重的飞行箱上下机组车和飞机，然后就是频频约我吃饭、看电影，时常送花、送礼物给我，而且那些礼物都是我无比喜欢的。再后来，我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他的女朋友。因为他的优秀，因为他对我的好，让我没有理由不接受他。我曾问过自己爱不爱陶裕，没有答案。但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和陶裕一起我很快乐，我很幸福，这就是爱吗？

　　（二）

　　下午14点，透过机组准备室的厚大玻璃望出去，一架印有我们公司标志的飞机准时降落，在跑道上继续滑行，熟悉的飞机尾号。机组车载着我们到了廊桥下等待。待旅客下完后，陶裕也下飞机了，我真想像个小燕子一样扑到他的怀里。可我没有。因为和他一块从飞机上下来的，除了机组，还有三个身着飞行员制服的男人，其中有张我再为熟悉不过的面孔——竟然是俊皓。我愣在那里，丝毫没有意识到陶裕看我的眼神，有百分之两百的想念。“可可，这是海南分公司的同事，他们是借调到我们这边来飞行的。这是我女朋友可可。”他转身向他们介绍我“你好！”我机械式的朝那三个人点点头，礼貌的打着招呼，怕陶裕看出我的不妥，也怕看见俊皓。“我要上去准备了。”我有些落荒而逃。“落地后，打电话给我，晚上一起吃饭。”我听见陶裕在身后大声喊着。

　　（三）

　　那次飞行，是我第一次工作心不在焉，送餐时意外的将可乐当橙汁，将椰奶当雪碧倒给了旅客，乘务长关切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摇头。她接过我推的餐车，让我去前舱休息一会。我的思绪很乱，一直以来，我都没想过会再见到俊皓。

　　四年前，我还是广州一所高校的大三学生。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俊皓。从好奇他的职业——飞行员，到后来太少时间的相聚，同在一个城市，却因为住在这个城市的对角线上，我们经常两个月难得见上一面，我才发现理想爱情与现实爱情之间的差别。看着校园里成双成对恩恩爱爱的学生情侣，一块儿去上自习，一块儿去食堂，而自己总是孤单的去做每一件事情，上课、读书、自习，即使生病，俊皓能够给予的也只有电话和短信而已。

　　我常常对俊皓发脾气，埋怨他对我不好，没有时间陪我。特别是偶尔好不容易约好的时间，却会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抱歉的解释因为飞机故障或是天气原因，无法回来赴约，那时我更是生气的想摔电话，然后关机发誓再也不理他。但是他总是在我生气后，会跟我讲笑话逗我开心，会送我很多可爱的礼物，会拉着我去游乐园，不管我是否还在生他的气。

　　我知道俊皓很爱我，我也很爱俊皓。但20岁的我，还太年轻，无法忍受和爱的人有那么多的别离。在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俊皓一脸的严肃，却没有责怪我的任性，“那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过得很好……”我流着泪离开了我深爱的俊皓。

　　后来大学毕业，我回了家乡，正巧碰上航空公司招空姐，也许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吧，我飞上了蓝天，成为了空姐，而且碰上了现在爱我的陶裕。

　　（四）

　　喧闹的PUB，我的身旁坐着俊皓。“你现在还好吗？”俊皓凑近我的耳旁。“很好。”我用笔，认真的写在俊皓的烟盒上，“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抽烟。”俊皓笑笑，吐出一口烟，“你走后，没人管我，我现在的女朋友又不反对我抽烟，她喜欢我吸烟时的样子。她是在外资公司做文秘的，让她到我们公司工作，她说不想。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俊皓不管我，自顾讲起他现在的女朋友。“没想到三年不见，你也飞了，而且还是找了个飞行的。”“俊皓，我现在才了解你们飞行的工作。以前……对不起。”“你说什么？我没听清。”PUB的音乐震耳欲聋，而我的声音却是低低的。

　　喝着杯中酒，望着舞池里狂欢的人群，在这样的环境里，怕是一切的烦恼都可以抛至脑后吧。“走，跳舞去。”俊皓拉起我的手，挤向人群中央，放肆的旋转、扭动和宣泄，好久没有这样的畅快淋漓。

　　灯红酒绿，俊皓和我身体里的酒精在无思考的蒸发。渐渐的，我们的身体扭动在一起，停止了舞动，拥抱着，他含住我的唇，我们的舌尖搅动着、缠绕着，融化着彼此的一切，恨不能把三年的思念一下子弥补。我和俊皓的爱，就这样，在三年后，在酒精的作用下又一次被点燃。

　　很晚，俊皓搂着我出了PUB，我们都不想回家。陶裕今天在上海过夜，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俊皓住的单位宿舍，我们不可能一起去。

　　1805房，从18楼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能看见这个城市很美的夜景，俊皓从身后抱着我，我的周围被熟悉的呼吸声缠绕。

　　手机响了。黎明的《两个人的烟火》，是陶裕的电话。那年我们是看着这部电影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你在哪呢？我刚落地，打家里电话没人接，听说你昨晚航班延误，遇上了刁难旅客，没事吧？”“没事，不过是让他们骂了一顿。”“我今天早上出门时，给你做了点吃的，放在饭桌上，你看到了吗？一定要热一下吃啊，不然会胃疼的。我想你今天回来肯定又累又饿，飞机上又没好吃的。要多吃一点，还有要早点休息……”此刻，我的眼泪止不住掉下来，我觉得自己一直一直生活在幸福之中，而这种幸福是我要去珍惜一辈子的。结束了和陶裕的电话，回头，我发现俊皓已经拎着我的包，站在门口，“我送你回去吧。”

　　（五）

　　三个月后，俊皓他们的借调期结束了。俊皓的女朋友来接他，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这个很漂亮的女孩，依偎在俊皓的怀里，和俊皓说笑着，两人一脸的幸福。

　　我很感谢俊皓，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成为一名空姐，不会认识陶裕，不会珍惜自己现在的一切。

　　我爱俊皓。但现在我很快乐很幸福，因为陶裕会永远在我身边。

　　选自《我只在我眼睛里》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05日 第三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