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开增值税发票连环案“牵”出4名渎职局长

　　这是一个特别能战斗的侦查群体——在最高人民检察院近日召开的“百优双十佳”表彰会上，武汉市江汉区检察院渎职侵权检察科捧得全国检察机关“优秀渎职侦查科”匾牌。

　　包括科长在内的6名检察官，就是凭着秉公执法的凛然正气，和无私奉献的忠诚品质，三年时间里相继立案侦破了一批在湖北颇有影响的渎职侵权大要案——中国民用航空湖北省管理局原局长吴顺义（正厅级）失职案；湖北省十堰市中级法院原副院长李经学及该院法官徐勇等4人滥用职权、受贿案（其中李经学等3人已移交当地检察机关立案侦查）；武汉海关原货管处原副处长王绩成滥用职权案……

　　而对4名渎职税务局长的查处，更体现了这些检察官多年来“修炼”出的崇高的职业责任感和高度的职业敏感。他们是从仅有初中文化的广东农民三兄弟，能在湖北境内开设多家“空壳公司”，继而专司“开票”挣钱的“业务”这种异常现象中深挖细查，最终揭开其中“奥秘”而“挖”出了“藏”在税票案后面的武汉市汉南区国税分局原局长徐刚业、黄梅县国税局原局长吴建华、黄梅县国税局濯港分局局长高张杰和副局长朱泽军等4名税务局长玩忽职守案——

　　虚开增值税发票案“陡增”引起检察官警觉

　　2003上半年，江汉区检察院审查起诉科先后受理了6起虚开增值税发票案。

　　原来该院一年才偶尔受理1件“开票”案，而现在半年时间里警方就移送来6起！这虚开发票案的陡然上升之异常动态，立即引起了了该院渎职侵权检察科办案人员的高度关注。

　　6名“税耗子”虚开的进项发票都从何而来？

　　他们虚开发票金额之大（数千万元），怎么躲过了税务监管的“眼睛”？

　　这“税票”的后面会不会“藏”着渎职“税官”？

　　经详细查阅警方移送的案卷材料，再多次提讯6名涉案人员，检察官掌握到6人虚开的发票，都来自武汉广泰经贸有限公司。广泰公司由谁开办？公司经营状况如何？广泰公司的发票从何而来？在锲而不舍的职业精神驱使下，办案人员决心将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弄”明白。

　　在紧锣密鼓的调查走访后，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卖给“空壳公司”广泰公司大量增值税发票的，是该市汉南区国税分局。这正印证了侦查人员开始的分析、判断——“开票案件后面必然牵涉有渎职税官！

　　但涉嫌渎职的到底是何人，一时还说不清。

　　以事立案，首先“觅”到汉南区渎职税务局长

　　为赢得战机，提高突破案件的几率，该院依法作出大胆尝试——以事立案、据果探因、因事“找”人、由人化责。此时，专开“空壳公司”从事“开票业务”的广东潮阳人朱明洲、朱明桂、朱喜洲三兄弟（其中两人被一审判处刑、一人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已被警方收入法网半年有余。但因“朱氏”三兄弟案的“买家”牵涉全国430余家单位、虚开发票金额逾3亿元，案情错综复杂，正抽出专班人员侦查“朱氏”税案的公安机关从侦查案件的需要考虑，一时不让任何“外人”接触朱氏兄弟，检察人员于是先查外围，等待时机。2003年11月，检方侦查人员终在看守所内一见朱氏兄弟“面容”。

　　“我们于1996年10月用假名在汉成立了广泰公司等多家公司，后，因根本没有买卖货物，于是就想‘搞’增值税发票赚钱，就通过熟人找到了当时的汉南区国税分局局长徐刚业……”案件牵涉到国税分局局长？侦查人员尤其慎重地搜集各种物证、书证和证人证言，结果查明：1999年10月，朱明州朱明桂兄弟托人找到汉南国税分局原局长徐刚业，请其“帮忙”为武汉广泰经贸有限公司在汉南办理税务登记。徐刚业明知广泰公司不在汉南经营，见是熟人介绍，徐刚业不加思索就欣然为广泰公司开起“绿灯”，广泰公司由此名正言顺成为一般纳税人。而按照有关税务管理规定，只有年销售额达到180万元的企业，才能获准办理一般纳税人资格。

　　2000年4月，汉南国税分局征收所发现广泰公司购走发票后，连续3个月用票量“超常之大”，便依规定对涉嫌偷、漏税广泰公司停售发票。可徐刚业得知情况后，却令下属继续卖给广泰公司增值税发票，并很自信地表示“出了问题由我负责”。后警方查证，广泰公司为赚“开票费”，先后将从汉南国税分局购得的增值税发票，狂开给他人1000余份，金额高达7240余万元，其中已被抵扣税款1099万余元。

　　2003年12月9日，侦查人员与徐刚业一“接触”时，他就爽快地承认“我失职了”，但他却“天真”地认为自己“只是犯了错误”，“只应负领导责任”，而“不应承担刑事责任”。当日，徐被依法刑事拘留，后（同月19日）被依法逮捕，因其不服逮捕决定，经7名人民监督员介入监督，一致同意检察院作出的逮捕决定。2004年12月9日，江汉区法院一审以玩忽职守罪判处徐刚业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穷追不舍，检察长带队“驻”黄梅

　　在讯问朱氏兄弟时，侦查人员留心记下了对方供述的这样一个情节“2000年8月7日，我们觉察到武汉税务机关对广泰公司开出的一张发票生疑了，吓得赶紧洗手，后就去了黄梅……”

　　善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朱氏兄弟”到黄梅去是改邪归正，还是重操旧业？经走访税务机关、到警方调阅朱氏兄弟的最新口供笔录，果然得到“全资料”：早在1996年3月，他们就首先在潮阳开办了潮阳市朱氏有限公司，同年5月，他们又在武汉挂起了潮阳市朱氏有限公司武汉分公司招牌。当年10月，他们的武汉广泰经贸有限公司“开张”。2000年9月，以法人代表“蔡俊龙”假名在湖北黄梅成立佳美服饰有限公司，并雇请蔡琼、杨燕为“空壳公司”会计、出纳，按开票金额的0．5％－2．5%收取“手续费”，共为他人虚开增值税发票和从别处为空壳公司虚开进项发票共3000余份，金额高达3．89亿元。

　　在省市检察院督办下，为了抓住侦破案件的战机，2004年夏天，侦查专班人员七赴黄梅，埋在帐堆中调取书证，找相关人员搜集证言，在突破案件的当天，侦查人员从清晨5时起到深夜，先后两次往返于黄梅－武汉——核实证据、向上级检察机关汇报、开具法律文书，押解嫌疑人……其工作节奏和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在此期间，江汉区检察院检察长林修荣、分管副检察长李华明冒着40度高温，亲赴黄梅听取案件汇报，现场制定、调整侦破方案，李华明一直指挥在办案一线。在黄梅县检察院的积极配合下，经过20多天的紧张侦查，侦查员们掌握到佳美服饰之所以能在黄梅疯狂“开票”的惊人内幕：

　　2000年9月，黄梅县国税局濯港分局局长张高杰、副局长朱泽军见主动找上门来个“纳税大户”，在未对黄梅县佳美服饰有限公司经营实况、法人代表身份真伪作任何审核的情况下，快速为该公司办理了税务登记和一般纳税人资格认定，张高杰还决定对该公司按0．3％超低税负征收其增值税。而朱泽军当时刚刚提拔为副局长，在他正想做出点“政绩”时，遇自称“年销售3个亿”的佳美服饰落地黄梅，自然喜不自禁。

　　而为了让佳美公司经理“蔡俊龙”（朱氏兄弟注册时用的假名）“开票方便”，该县国税局下属某局一名副局长（另处）将自己的私房高价出租给对方。于是朱氏兄弟及聘请的财会人员就扛着开票设备“驻扎”进这“绝对安全”的地方疯狂地进行着虚开发票的犯罪，从而造成国家税款损失890余万元。

　　“我从一个农民的儿子被党培养成一名副局长，没想到被人利用而跌入到犯罪的深渊”。同年6月30日，朱泽军被检察人员传讯时声泪俱下。他说自己“在200年8月得知朱氏兄弟被警方抓获后，就知道自己的失职罪责难逃”。

　　据张高杰、朱泽军交代：2000年10月，黄梅县国税局接到外地税务机关协查函，便通知张高杰联合检查佳美公司，张高杰未予采纳，而是派朱泽军等人到汉稽查。朱泽军临行前，便“友好”地打电话告之朱氏兄弟行程。到汉后，朱氏兄弟热情地将朱泽军等一行安排住进高档宾馆后，给每人进贡上高档香烟和衣物，再带着朱泽军等人到与佳美毫无关系的一家仓库进行了“实地考察”，结果，朱泽军等人“未查出违规问题”。

　　回到黄梅后，朱泽军觉得不放心，又联系“蔡俊龙”说想到广州查“佳美服饰”的进项增值税发票，朱氏兄弟“诚恳”地反“丢”过话去：“我们是守规守矩的生意人，我们会做违规违法的事？”倒是朱泽军这时被反问得张口结舌。

　　同年12月18日，黄冈市国税局接到省国税局协查函后，准备对佳美进行全面检查，张高杰得到消息，意识到上面如果检查到佳美公司的开票设备在下属某局长家，“肯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赶紧通知佳美财会人员将设备转移武汉。次日，黄冈、黄梅两级国税局稽查人员寻踪到汉调查时，已被惊动的朱氏兄弟早已逃得没有了影子。后湖北省、武汉市公安机关组织追逃力量，花去大量人力物力，直到两年后，才将狡猾的朱氏兄弟抓获归案。

　　2004年6月30日，江汉区检察院果断决定，对涉嫌玩忽职守的高张杰、朱泽军立案侦查，同日，二人被刑事拘留。2005年1月14日，江汉区检察院对涉嫌玩忽职守的高张杰、朱泽军依法提起公诉。与此同时，江汉区检察院从“开票公司”佳美服饰公司税票案中“挖”出的另一涉案税官——黄梅县国税局原副局长吴建华。依照上级检察机关交办函，日前，涉嫌玩忽职守的吴建华已被移交至黄梅当地检察机关立案侦查。（人民网武汉4月5日电程锐、晓亮、许锦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