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疑点案子先判了再说”

　　湖北杀妻冤案毁了3个家庭，办案人员之一称当时压力太大：有疑点案子先判了再说新闻回放

　　2005年3月28日，曾被政法部门认定在11年前被丈夫佘祥林杀害的京山县雁门口镇居民张在玉突然归来，立即成为当地一大轰动性新闻事件，这也表明，佘祥林因故意杀人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的刑事案件成为错案。

　　京山县公安局、京山县法院得知此信息后迅速派人赶赴雁门口镇进行调查核实，确认张在玉的确是出走11年后回家，而1994年4月11日在雁门口镇吕冲村发现的女尸不应是佘祥林的妻子张在玉。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29日下午立即启动再审程序，并于当晚，决定撤销京山县人民法院1998年的该判决和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该刑事裁定，发回京山县法院重新审判。近日，京山县法院将依程序重审该案，京山县公安局决定对无名女尸一案重新侦查。

　　【本报讯】本报综合消息，佘祥林被法院以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主要证据就是那具被认定为张在玉的女尸。现如今，人们面对这件冤案时，不禁质疑：当时的司法机关有没有对这具女尸做DNA鉴定？究竟凭什么就认定这具女尸就是张在玉的尸体？法院从死刑改判15年有期徒刑，其法律依据究竟是什么？

　　佘祥林提出赔偿

　　11年前，他是一个基层派出所的治安巡逻员，三四个人都很难近身；11年后，他一身伤病，从监狱里走出。

　　4月3日，记者见到佘祥林时，他正躺在病床上，不时把手放在额头上，他说那里经常会疼痛。湖北省沙洋监狱局总医院体检的结果是，佘祥林的脊椎多处都有问题。

　　事实上，佘祥林被判处死刑时，湖北省高院就对此提出诸多疑点，并明确指出不排除佘妻自行出走或随他人出走的可能，此案遂被发回重审。但到了1998年，佘仍被判处15年徒刑。

　　“我现在有两个要求，一个是国家要对我这么多年受到的冤屈和我的家庭遭受的不幸进行赔偿；另一个是对那些冤枉我的人进行查处。”佘说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什么也干不了。

　　父母双亲遭遇不幸

　　佘祥林是佘树生和杨五香的三儿子。从佘祥林出事后，佘家人就开始向各级部门反映。杨五香坚信自己的儿子没有杀人，她走遍了周围的村落寻找出走的儿媳。

　　1995年元旦前后，天门市石河镇姚岭村村民说前段时间见过一个长得像张在玉的人，当时吃住都在该村村支部副书记倪乐平家。

　　“后来，杨五香听说要枪毙佘祥林了，就要求我给她出一个见过张在玉的证明。”倪乐平说。倪客观地给杨开出了这个证明，这份证明如今被当地媒体称为“良心证明”，如果没有它，也许佘祥林早已作了枪下冤魂。

　　然而，杨五香因为反复申诉被抓了起来。“被抓的原因是包庇犯罪和妨碍司法公正。”佘树生及大儿媳江银喜告诉记者。

　　9个月后，看守所通知佘家带上3000元钱去领人。“她变得又聋又瞎，不会走路。”佘树生说，老伴只是哭，也说不出看守所里的遭遇，只是说里面“不是人待的地方”。在病痛中熬了3个月后，杨五香去世了，当时才54岁。

　　开证明人备受牵连

　　1994年12月30日，天门市石河镇姚岭村的几名村民及村支部副书记倪乐平为杨五香出具了那份“良心证明”后，厄运也随之降临。

　　1995年5月，倪乐平和聂孝二、肖桃仁等出证明的村民被民警带到石河镇，倪的妻子聂麦清也被带走。“当时一个自称京山县政法委书记的人拍着桌子要我承认做的是伪证，我后来跟他吵了起来。”倪乐平说。当晚其他人都回到了村里，但聂麦清被带到了京山县看守所。

　　后来，聂麦清出来后一直认不出自己的儿子。第二天，家人把聂麦清送到天门市人民医院治疗，医生说她的心脏出了问题。

　　办案人员解释原因

　　“我们整个公安系统现在压力都很大。”昨日，记者几经努力，终于采访到了主办此案的两个关键人物：原京山县公安局刑警中队队长，现已升任该局副局长的卢定成和另一名一直在刑警中队工作的曾忠，曾忠已经由一名普通民警升任为中队教导员。

　　“刑讯逼供在这些大案中肯定不会有。”当时主抓此案的卢定成语气肯定地告诉记者。而曾忠针对此问题也矢口否认曾打过佘祥林。

　　谈及当时办理此案的压力，卢定成无奈地说：“当时上下两头挤，实在是没一点办法，就想着能尽快结案。”

　　谈及造成这个冤案的原因，曾忠解释：“一是受了张在玉家属的干扰。她妈妈当时一口咬定那具女尸是她的女儿，并且她没看那具女尸的身体，却能详细地说出女尸身体上的部分特征；二是受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当时有检察院、法院和我们公安部门的3个法医去做了法医尸检报告；三是受当时公安部门一直提倡的有罪推定的影响，当然现在已改为无罪推定了。”而卢定成却内疚地说：“当时公安局知道国家有个部门是可以做DNA鉴定的，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做。另外当时还受到留存判疑的影响，所谓的留存判疑也就是把有疑点的案子先判了再说，把人先留下来，先不枪毙。”对话“我不想回到他身边”佘祥林妻子张在玉讲述这11年的故事

　　4日，张在玉面对记者，讲述当年出走的原因和11年来的生活。

　　记者：你现在身体好些吗？

　　张在玉：好多了，就是精神压力太大，我希望得到帮助。我的父母兄弟过去承受了十多年失去亲人的痛苦，现在又要陷入被人误会的境地，这是对他们的又一种伤害。

　　记者：你很想见佘祥林？

　　张在玉：我现在还不想见他，但想安慰他一下，我们之间有很多难忘的事。

　　（眼泪在张在玉的眼眶里打转。在征得佘祥林同意后，张在玉第一次跟佘祥林通了电话，她说：你一定要撑下去，还记得你曾经高烧40多度坚持上班吗？那时候你就死过一次了，这次你一定也能撑过来，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接着，她对着电话轻轻地说：我很好。）记者：这么多年，你始终对女儿念念不忘？

　　张在玉：我记得出走那天，女儿抓着我的手说，妈妈你别走，爸爸马上就回家了。我的家庭表面上看起来很快乐，实际上我心里憋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之间没有相互沟通过，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从不吵架。后来发生矛盾主要是因为经济问题,后来我的精神就有问题了。我就想走，走得远远的。

　　记者：你最后是怎么到了山东的？

　　张在玉：大概是在江苏吧，我碰上人贩子了，后来见到来接我的男子，我悄悄地跟他们说，你们别给他钱，给了我也不和你过。他害怕了，后来还帮我逃跑了，我一直想找到他谢谢他，但没找到。

　　记者：逃跑之后，就遇到了你现在的丈夫？

　　张在玉：是的。那天他在地里干活，好像是三四月份吧，他把我领回了家。他的家人对我很好，总是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喜欢吃肉，他们就天天给我吃肉。我说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别客气。

　　记者：你是不是感觉家乡变化很大？

　　张在玉：我妈妈见了我很久没说出话来，那种感觉我是说不清的。我知道在他们心里也许盼望我没死。我哥哥马上就报案了，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女儿很懂事，她见到我现在的丈夫，还说她很高兴妈妈有人陪伴。

　　记者：你出走后，你的女儿辍学了，你的丈夫后来进了监狱。你现在怎么想？

　　张在玉：我女儿不怪我，我也不知道我走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知道，我肯定早就回来了。

　　记者：你现在想见佘祥林吗？

　　张在玉：今天荆门电视台的人告诉我，他们录了一段祥林的录像，说要给我看，我说我不看。

　　记者：为什么？如果有可能，你会回到佘祥林身边吗？

　　张在玉：绝不可能。如果他心态很好，我不想见他。如果他调整不过来，我愿意去安慰安慰他。我宁可自己保持在10年来忘却的那种状态。

　　据新京报后果 冤案改变多人命运

　　杨五香佘之母，体健农妇，出事后因上访被关9个月，出看守所3个月后死亡。

　　佘华容佘祥林的女儿，当年六岁。自小成绩优异，初一时被迫辍学，14岁出外打工，现在东莞一家电子厂打工。

　　佘锁林佘的大哥,原是何场村九组治保主任，中共预备党员，出事后不断上访被关41天，治保主任、预备党员被撤，现在为雁门口镇邮政局征订、投递员，月收入千元左右。

　　佘贵林佘的二哥，不堪忍受流言，后举家在深圳打工。

　　佘梅林佘的四弟，不堪村民歧视，出走广东打工。

　　江银喜佘的大嫂，在阴影中生活，晚上在雁门口镇卖烧烤。

　　倪乐平原为姚岭村村委副书记，现在为退体乡村干部，为做证一事欠下高利贷。

　　聂麦清天门市石河镇姚岭村村民，倪妻，体健农妇，被关3个月后患心脏病至今。

　　倪新海姚岭村做证村民，被关22天出来后常年咳嗽，失去劳动能力。

　　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