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徒生结缘一生(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07日05:19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张洁

林桦与夫人在安徒生像前合影

　　张春华摄

　　安徒生，是一个我们从童年时期就开始熟悉的名字，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们又会再一次捧读起他的作品，再一次的阅读使得我们大吃一惊：我们从他的童话故事当中读出了许许多多让我们感叹唏嘘的人生感受，那里面有我们的悲欣况味，有令我们击节感叹的生命感悟。从童年到成年，从东方到西方，安徒生———一个贯穿人们一生的名字。

　　今年4月2日是丹麦作家安徒生诞辰200周年纪念日。提起安徒生，《丑小鸭》、《小人鱼》、《皇帝的新装》、《卖火柴的小姑娘》等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就会向我们奔涌而来，故事中可爱的人物、奇妙的幻想，被世界各国翻译成140多种文字，打动着孩子和大人们的心。在安徒生无比仰慕的东方中国，有一个人，他痴迷于安徒生的翻译和研究，钟情于与安徒生有关的一切事物，他与安徒生结下了一段长达40多年的不解情缘———他就是著名翻译家、安徒生研究专家林桦。

　　林桦1927年生于云南，毕业于清华大学外语系，著有《北欧神话与英雄传说》等著作，曾获得2000年“布里克森奖”。为表彰他对安徒生作品的翻译、研究工作，以及他对中国和丹麦文化交流的贡献，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曾授予他“丹麦国旗骑士勋章”，同时，他还获得了“安徒生特别奖”。

　　与安徒生结缘纯属巧合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在通州寓所见到了林桦教授和他的夫人袁青侠。一谈起安徒生，林桦的话语间便充满了孩子般的纯真与热情，青春的活力和巨大的幸福飞扬在他的眉宇之间。

　　说起与安徒生结缘，林桦说那纯粹是一种巧合，正是这种命运的偶然和巧合，凝铸成了一段长达40多年的深厚情缘。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还在外交部工作，一天部里通知他到总参工作，但过几天又通知不去了，改派他去丹麦。原来是驻丹麦使馆的三等秘书得了盲肠炎，需要回国治疗，一时没人顶替，组织上决定委派林桦去。从接到通知到出发只有几天准备的时间，他和妻子袁青侠一同踏上了通往欧洲的火车。

　　当时驻瑞典大使是耿飚同志，他同时兼任驻丹麦与芬兰大使。一见到林桦一行，他就特别提到两点一定牢记：一是外交无小事，什么事情都要遵守纪律；二就是学好丹麦文。耿飚同志说：“周总理曾指示过：凡驻外的年轻人一定要说所驻国语言。”尽管在丹麦林桦完全可以用英语工作，但遵从总理的这一指示，初到丹麦，林桦给自己定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丹麦语。林桦说自己和安徒生的结缘，与周总理的这一要求分不开。

　　1955年4月2日正赶上安徒生诞辰150周年纪念。作为使馆的翻译，林桦也参加了这次活动。在丹麦安徒生故乡奥登塞举行的庆祝活动异常热闹，丹麦的王室、内阁大臣以及政要盛装出席。纪念会、火炬游行、焰火表演、充满童话色彩的晚餐会……林桦被动人的庆祝场面深深感动了。从奥登塞回哥本哈根使馆的路上，林桦动了这样的念头：将来有一天应该把安徒生童话从丹麦文直接翻译成中文。

　　随后，我国第一个文化代表团到北欧访问，团长是楚图南，他在冰岛时曾对林桦讲道：“你精通英语和丹麦语，又在这里做文化工作，要很好地研究北欧神话，它是世界神话重要的一个分支。”就这样，研究北欧神话为林桦后来研究安徒生童话做了厚实的文化铺垫。来自生活的多方机缘，都为他日后翻译研究安徒生工作做着一点一滴的积累和准备。

　　“为了童话我拒绝了自己的幸福”

　　从最初的翻译安徒生的作品，到研究思考安徒生这个人，到发现研究“安徒生现象”，林桦说，自己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不断深入的探索过程。安徒生出生在一个贫穷的鞋匠家里，这和中国画家王冕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他们对事业的执著和努力都是出于对学习的喜爱。安徒生早年生活坎坷，终身未娶。临终前不久，他对一个年轻的作家说：“我为自己的童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是无可挽回的代价。……为了童话我拒绝了自己的幸福。”

　　谈到此处，林桦感慨系之，深邃的目光、花白的头发，承载的是他与安徒生40多年的情分，是他这许多年对安徒生研究的心血。为了安徒生，他舍弃了本该在离休后享受的天伦之乐，他和夫人远离闹市，住在安静的通州过着清淡的生活。100万字的《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的译稿，120万字的《安徒生全集》的手稿，以及一些与之相关的丹麦文学的译稿，一个字一个字，在他和夫人的手里诞生了。在采访的某一时刻，我感到林桦那长时间的停顿，他目光望着远处，好像安徒生就在不远的地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年的辛苦，我也对得起他了……

　　安徒生的全部童话，如果把它们连起来读时，你就会读出一个真正的安徒生其人，读出一个真正活生生的“人”字；把安徒生的一生连缀起来研究，我们从中会发现一个丰富的“我”字———这是林桦研究安徒生的一条贯穿主线。安徒生写人，也把自己写进去了。在翻译《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中，林桦把《丑小鸭》一篇特意放在开篇，就是因为这篇作品有作者很强的自传色彩。林桦说，“我在翻译文字的辞藻时用的功夫并不多，但我却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倾注于文字中，这是我的特点，也是我在翻译安徒生作品时获得的最大快乐。”

　　林桦说，安徒生童话在全世界的发行量仅次于《圣经》，是因为《圣经》发现的是神，而安徒生发现的是人，神最终要归结到人，而安徒生却是直接从人到人。这对于每一个时代都是需要的，在通常的时代，物质的利益把人的完整性损害了，人们更重视的是人的名份、地位、金钱，而对人本身———活生生的人重视得却很少。安徒生本人的生活和他的全部作品，构成了一个灵敏、准确的标尺，每个时代的人都可以拿它来比较和衡量。

　　安徒生写作时，他首先表达的是“我爱这个世界，爱我的人生”，所以他说：“我有感情要表达。”这正是他所有作品的前提。林桦教授有着坦诚的个性和不竭的激情，我不知道是研究安徒生的事业影响着林桦，还是林桦的本真性情契合了安徒生的翻译研究工作，眼前的林桦并不像是个经历沧桑的老人，倒更像是个率真、勇敢的孩子，在他的心里永远充满着对生活的激情，对创造的渴望。

　　3年里手写了100万字译稿

　　到1994年底，林桦用了整整3年的时间译完了《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又用了3个月的时间为译本写了一篇意蕴丰满的序言。那时，他一天工作八九个小时。因为当时没有电脑，3年时间里他手写了100万字的译稿，然后由夫人袁青侠手抄，她抄好后林桦再改，改完她再抄，在两年的时间里是老伴一笔一笔地写了不少于220万的文字，同时她还要料理家庭生活，其辛苦可想而知。

　　林桦为翻译、研究工作付出了自己的时间、心血，也付出了自己的健康。近期医院检查，医生说他需要立即住院治疗，需要放松休息，但他对手头的工作始终放不下。

　　就在几天前，我在医院里又见到了林桦教授。手术后的他正在逐渐恢复，他一开口还是安徒生的事情。《安徒生全集》出版了，看着精装四卷本的《安徒生文集》，就像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不能动笔，就口授给了夫人这样一首小诗《孩子》：你悄悄地落地了/就像在怀里的时候那样/也是静悄悄地悄无声息/你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中长大的/你带来的是酸、涩、疼和苦……/我们想你会有出息的/让后人来议说吧！/去吧，孩子！/闯荡去吧！/待你得到人们的承认时/那便是我们共同的许愿与欢乐……

　　从医院回来的晚上，我脑中回响着这首诗，眼前浮现的是病床上的林桦坚定的目光。林桦说，他现在的任务是同病魔作斗争，他还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满足人们对安徒生的热爱。安徒生是一个值得一生研究的课题，他的丰富性和深刻性值得我们去进一步探究。通过研究安徒生的工作，林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艰苦、漫长却充满幸福的道路。

　　他说，只要自己还有精力，就愿意伴随安徒生的研究工作走下去，为安徒生研究、传播事业“点燃下一根火柴”。让我们祝愿林桦先生早日康复，中国的安徒生热爱者们需要他的智慧思考，我们希望在他幽静的通州寓所里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4月07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