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米的女人

　　许正伟

　　小区里有一个卖米的女人，人们称她“黑嫂”。一开始，她守在自家的车库内。那车库只有六七个平方，里面堆了些装满米的袋子。后来生意忙了，她常常要给人家送米，她就在门边上留下一沓纸、一支笔，让买米的人留个条子给她。再后来生意更好了，黑嫂就在小区的大门口租了间屋子卖起米来。

　　黑嫂说过，要是她再高一点，再漂亮一点，她就不会跟她的老头子了。黑嫂说的老头子是她的丈夫。她说，老头子曾离了一次婚，她一直觉得委屈。不过，说到老头子的好时，眉头就又舒展开了。黑嫂说，她的老头子好，饭菜都要端到她的嘴边，洗脚水天天要给她倒好，说着说着就沉浸到甜蜜之中。我们就明知故问道，老头子怎么不帮你扛米？她就急了，赶紧辩白，说他是个读书人，身体又不好，扛不动袋子。

　　有一回，几个同事来我家打麻将。黑嫂送米时见到了，站在一边看，肩上还扛着一袋米，她看得津津有味的把米给忘了。我们对她说，怎么不把米放下来？黑嫂一愣，放下米来，双手撑着腰继续看。几副牌后，她就忍不住指手划脚地指挥我吃牌或者扔牌。同事们问她要不要坐下来摸几盘。黑嫂就说，她没有坐下来打牌的命，说她还要给人家送米。同事们又问她，她在这里看打牌，人家怎么叫她。她就从腰间抽出一部手机，憨笑着说，她也有了新式武器……

　　前不久，因为老头子去世，黑嫂把那间屋子关了几天。丧事后，黑嫂就又出来卖米，但那样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还像往常那样要把米扛到人家去，但大多被别人谢绝了。后来，黑嫂总忍不住，总还要跟别人说起她的老头子，说着说着就会说到老头子这二十多年来对她的种种好处，挂着泪痕的脸上还会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07日 第三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