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在美国和伊朗之间寻找平衡

　　伊拉克在顺利举行了首次大选之后，经过长达两个多月的协商，现在终于由推选出总统委员会：由库尔德爱国联盟领导人塔拉巴尼出任总统，由前临时政府总统亚瓦尔（逊尼派）和前财政部长阿卜杜勒—万迈赫迪（什叶派）出任副总统。此前临时议会已选出工业部长哈桑尼出任议长一职。未来一周之内，新政府将完成组阁工作。伊拉克达瓦党总书记，前副总统贾法里（什叶派）出任最重要的总理一职业已成为定局。新政府的组成完成标志着伊拉克在国家政治重建的道路上又向前又迈出了重要的一步。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和美国总统布什在表示祝贺的同时，都表示期待与新政府合作并提供必要的帮助。

　　按照临时宪法的规定，过渡议会将在今年8月15日前完成永久宪法的起草；并于10月15日前就新宪法举行全民公决。永久宪法如获通过，将于今年12月15日按照新宪法的规定举行新的大选，并由此产生正式议会和政府，伊政治进程那时才算是全部完成。

　　然而，当前人们最为关注和评论最多的是，这个在什叶派主导的新政府将引导伊拉克走向何方：将成为美国的忠实追随者，还是更愿意与伊朗为伍？多数专家学者的看法是，美国的对伊战争很可能是偷鸡不成失把米，为伊朗做了嫁衣裳。《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席尔就曾质问道：为什么美国以其军人的生命、纳税人的金钱和国际信誉为高昂代价攻下伊拉克，最终却在那里以它不共戴天的“邪恶轴心”邻国的形象来塑造它？另一位美国学者则更为直截了当：“我们以付出5000亿美元的代价换来了一个亲伊朗政权！”

　　可以说，美国人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一是伊大选的最大赢家是与伊朗相同的什叶派，双方当然会同心相应，同气相求。其二是，新政府的主要领导人，如总理贾法里和影响仍在的沙拉比等重要人物在萨达姆统治时期都曾在伊朗避难，得到过伊朗的大力帮助，必然会有感恩图报之心。其三，在海湾战争后萨达姆残酷镇压什叶派起义之际，美英等国曾冷漠旁观，什叶派对此也不会毫无芥蒂。凡此种种，就连美国总统布什对伊新政府的走向似也没了把握，他曾向美国人民打预防针说，如果伊拉克人民选出的是一个伊斯兰政府，他会感到失望，但美国会接受这一结果。既然伊新政府是他推行民主的产物，那么他不接受又能奈何？

　　不过，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换个角度也许看到的会是不同图景。美国学者卡根不久前就曾撰文说，像冷战时期的共产主义阵营一样，什叶派也并非全是亲伊朗的铁板一块。更由于库尔德人和逊尼派也都是新政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必然会对什叶派亲伊朗倾向形成一定牵制。他提醒说，不要忘记民族主义的作用。他还有些乐观地预期，说不定反过来，大阿亚图拉西斯塔尼及其联盟对伊朗的影响很可能大于伊朗对伊拉克的影响。不过对这一点，卡根也并没有太大把握，他最后也承认，对于伊拉克的未来走向，现在谁都还说不清。

　　客观地看，什叶派主导的伊拉克政府对信仰相同的伊朗当然会有亲近感和感恩心；但也未必会成为其追随者。一方面，尽管什叶派对美国没有多少好感，但他们心里清楚，当初如果没有美国发动的这场战争，什叶派至今也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现实点儿说，现在如果没有美军的支撑，他们也还无法有效控制局势。因此，不论谁来当政，在新政权羽翼未丰之时要美军立即撤出，不啻于自取其乱。因此，新政府至少现在还不至于无视自身的既得利益而跟着伊朗反美。再者，伊拉克人与伊朗人虽然宗教相同，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民族，一方是阿拉伯人，另一方是波斯人，历史上也曾颇多恩怨征伐。国际政治表明，任何政府在其对外决策过程中都不能忽略本国的民族属性和国家利益。尽管逊尼派在大选中是失势的一方，但没有他们的充分参与，伊拉克的政局就不会获得稳定。更何况在永久宪法付诸公决时，18个省中只要有3个省以三分之二多数不表同意，永久宪法就将胎死腹中。

　　正因认识到这一点，什叶派在大选获胜后，并没有大肆张扬，以避免刺激逊尼派。甚至在其领导人屡遭袭击时，什叶派都低调处理，避免归罪于逊尼派。冷静而理智的什叶派领袖们为安抚逊尼派和美国，一再申明，“我们既不想组建一个什叶派政府，也无意建立一个伊斯兰政权。”什叶派政治领袖哈基姆甚至明确表示，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民族团结政府”。新任总理贾法里早就表态说，“伊拉克人并非都是穆斯林，穆斯林并非都是什叶派，而什叶派也并非都信伊斯兰教。我们必须建立一个面向社会所有成员的的制度。”他清醒地认识到，“伊拉克实际上是由来自不同民族，教派和宗教的组成的。除非能与所有的伊拉克人一起前进，并代表所有伊拉克人民，否则没有人能统治伊拉克。”这些什叶派领袖们的明智表态可能会让美国感到一丝安慰。

　　不过，美国应该清楚的是，它并不能对伊拉克新政府颐指气使，奢求过多。因为任何过分亲美的政权又都将难以赢得民心，因为大多数伊拉克人一直是将美军作为占领者来看的。正如《美国外交政策聚焦》上刊出的一篇专家文章所指出，“伊拉克不论哪个政府上台，它都需要表明自己是不受美国政府控制的。”前总理阿拉维的失势可以为鉴：正因为他与美国贴得太近，对美军对费卢杰等地的军事围剿行动无条件大开绿灯，才在大选中失去了不少选票的。

　　从长远来看，作为占领者的美军如不撤出，伊拉克人民的反美情绪即无法平息，反美袭击活动也不会停止。从这一角度看，新的过渡政府不能不要求美国政府拿出一个撤军时间表，以消解人民的反美抵抗情绪。可以预期，一旦伊拉克政治进程最终完成，伊自己的军警强大到足以担负起维护治安的任务，伊政府将要求美军撤出，而届时美军也将失去了继续驻留的理由。对此，新总统塔拉巴尼和待命总理贾法里都已表明了自己的这一原则立场。那时美国政府是否会遵守承诺，心甘情愿地撤离，还是会像为伊战辩解时一样，又千方百计地寻找种种新借口，以实现长期驻军，控制中东的战略，还有待观察与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