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邢大军

　　记得川端康城有篇小说里说了这么个事：有一老一少这么两个职员，下班路上总要路过一家成人影院，年轻的职员每每都要跑过去看一看影院门前新片的海报，而年老的职员则远远的站在街对面从不过街。一次，看过画片的年轻人从街对面跑回来讪讪的对老职员说：“我真羡慕您，赚的钱那么多。不像我工资少，想看那电影还得顾及票价太贵，只能看看画片。”闻听此言老职员却一脸怅惘道：“我才羡慕你呢。赚钱多有什么用，我现在连看那些画片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个故事不仅震撼我心，还打击了我的写作情绪。原本我也想写一篇关于“老了”的文章，并因捕捉到一个自认为绝佳的灵感而激动不已，竟多时忘了动笔，万没想到已被川端康城抢了先手！

　　其实我要写的东西与川端康城的意思差不多，我的灵感来自在首体看演唱会。每次去首体，往往会利用工作之便讨得赠票。赠票当然是白给白拿，所以一水儿场馆中最便宜的票，不是拿着望远镜也分不清台上谁在唱歌，就是老瞧着歌手虾米一样的背影。基于以上这个原因，每每都会对主席台VIP区心生妒忌，那块最好的区域零零落落滩着一些心不在焉的中老年观众，大多有钱有闲来附庸风雅的大款。说到这里都自觉有些气急败坏了，分明是自不量力吃不着葡萄就把酸气撒在吃葡萄者身上，是没劲！于是气愤之余会另找辙安慰自己——万一哥们有一天也混成大款，持好票坐主席台我还拿望远镜外加荧光棒——当一名合格的高级歌迷乐在其中，美呀——！且慢哪！真到那一天，我还会有如今看演唱会听唱的兴趣吗？川端康城笔下的老职员连看色情画片的心都没了，真到那一天我又会好到哪里去？

　　为此，我迫切地觉得有必要一再提醒自己，凡事力所能及时提早做。例如当下踌躇满志购买的大量书籍，饭前便后抽空就抓紧时间翻翻看，哪怕是一目十篇也好；又如现在兴致盎然积攒的影碟唱片，睡前醒后有时间也尽快感受一下，就算是听个音儿见个影儿，检查一下碟片质量也中。总之，有兴趣的事在你有兴趣时做了，多年之后你定会发现当初是多么明智。否则没成书迷却成了书库保管员，没当上影评家却混成了影碟收藏家。试想，在“老有所为”的感召下，有无数盆花等你去浇，有数不清的鸟等你去溜，前街有秧歌等你去扭，后院有菜刀、宝剑等你去秀。到时候光顾着抗拒衰老、回避寂寞已累得呼天抢地，哪里还会有暇对着成堆的书籍、影碟喊冤。要喊冤恐怕也就只能剩这句：当初居然在这上面花了这么多钱！

　　罢了，到时我何不做点小买卖，也来个资金回笼，反正旧书旧碟放着也招灰，干脆到立交桥底下与那些兜售瓜果蔬菜、针头线脑的无证小贩们为伍凑趣，不同的是我卖崭新的旧书旧碟。当然，我得现在就锻炼好身体，以备那时能跟得上同伴们奔逃的步伐。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09日 第二十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