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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丕显回忆录——在“一月风暴”的中心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10日08:58 南方日报

  历史回忆

  陈丕显 著

  我在红卫兵的看押下开始了卡车游街。车上的口号声、喇叭声甚嚣尘上,街道两旁尽是群众,从眼神中看得出他们对这种做法是反感的。

  谢志成拉住我的手,无限深情地对我说:“阿丕,你要多加小心。”我点点头,悄悄地对她说:“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带孩子们去找陶勇。”我嘱咐孩子们要听妈妈的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谁也没想到,此一去,我便身陷囹圄,一别妻儿竟达八年。进会场之前,一个押解我的造反派对我说:“陈丕显,你这身军装换下来。”大概他也考虑到了穿着军装,走资派威风就扫不下来的问题。我强硬地坚持说:“不能换,我是上海警备区第一政委,你们有什么权力要我脱军装。我有什么错误你们可以批判,但是军装我决不能脱。”我的强硬态度使他们为难了。他们商量了一阵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叫我把领章、帽徽取下来,军装仍由我穿着。

  大会开始后,我和曹荻秋被押上台。还好,没让戴高帽子、弯腰和挂黑板,只是让我们低头站着。台下一遍遍鼓噪:“打倒陈、曹!”“陈、曹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毕竟不是第一次挨批斗了,站在台上,我显得比较坦然。可是,面对台下几十万狂热的人群,面对自己呕心沥血工作了十几年的这座城市,要说不难过、不痛心那是假的!难道群众就是这样给我们判了“死刑”吗?中央就是这样给我们下结论了吗?这是一个有着八百万人口的全国第一大工商业城市,全国经济、文化中心啊!这么大一个摊子,这么重要的位置,中央真的对此就一点不考虑,撒手让它进入疯狂的无政府状态了吗?

  张春桥和姚文元神气十足坐在主席台中央。这是他们在幕后紧锣密鼓阴谋策划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大功告成的一天。望着张春桥——这个昔日的部下,今日中国不可一世的人物,我心中感慨万端!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在上海滩闯荡,二十多岁开始混迹于上海文坛。他工于心计、苦心经营,一颗早晚要出人头地的野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萌芽了。对他早年在上海的活动和表现我是知道一些的,正如党内多数高级干部对蓝苹早年在上海的活动和表现都略知一二一样。既是过去的事情,又都有过结论,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我对张春桥的认识,最早是从我任市委代理第一书记、他任市委宣传部文艺处长时开始的。这个人平时不苟言笑,遇到重大问题从不先表态,总要察言观色、掌握火候和时机。一旦事情出现了波折,他很快就能把态度调整好,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城府很深,阳一套阴一套,不好合作,这是“文革”前我对张春桥的印象。他品质中的这种劣根性在“文革”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和“升华”,心黑手狠皮厚,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柯庆施的提携下,他的地位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一升再升,由上海市委宣传部长到成为分管宣传工作的上海市委书记处书记,到成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在一段时间内,他的这一套确实为他个人带来了不少好处,但是一个靠谎言、阴谋混日子的野心家,早晚会被党和人民所识破的!

  当时,面对那种混乱的局面,我心中不禁担心,党内生活还能恢复正常吗?张春桥和姚文元在会上讲了话。这两个人嘴大气粗,猖狂得很,一口一个“毛主席”如何如何,这话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告诉人们,他们是有“背景”的,而且背景是如何了不得。把他们当年的讲话稿翻出来看一遍,那种拉大旗作虎皮的虚张声势和夺权之后的洋洋得意,便活灵活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即使令人肉麻的、虚伪的谦虚也掩盖不住。

  张春桥、姚文元讲完话后,王洪文上台,代表“无产阶级革命派”宣布成立“上海市革命造反派组织联络总站”。大会结束后,王洪文手下的造反队员突然对我采取“闪电行动”,几个人抓起我就走。

  上车前我问:“带我去哪儿?”“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少废话!”

  “你们凭什么抓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说完便不容分说地将我推搡上车。这些无法无天的造反派既没让我回家,也不让我跟家里人说一下,就这样把我抓走了。

  车子七拐八绕,把我带到一处地方关起来,通知我准备明天“配合”游街。说是心里一点不慌,那是假的。我自忖一生革命,不能说一点错误没有,但自己是始终忠于革命、忠于祖国、忠于党的,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极尽绵薄之力。不要说作为上海市委第一书记了,就算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也不能被人肆意侮辱!游街,这种带有强烈人身侮辱色彩的事,明天就要强加在我头上了,上百万人无组织的行动,谁能料到会不会有殴打、唾骂甚至比这更野蛮的事情发生?我一面设想着种种可能降临的侮辱,一面暗自决定着,如果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将如何对付,如何保护自己的尊严。一夜辗转反侧难眠,听着墙外轧轧作响的机器声,我猜想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是个棉纺厂。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关押我的地方正是棉纺厂,是王洪文起家前的“老窝”上海国棉十七厂。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勒令上了一辆卡车,开始了全市大游街。用卡车游街,这在上海还是没有先例的,这个发明权大概也属于王洪文。

  卡车上有一个看押我的红卫兵小姑娘,看年纪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小,顶多十三四岁,是个中学生。看上去人长得很精神、挺秀气的,说起话来伶牙俐齿,穿了一身军装,戴着红袖章,梳了两个羊角刷刷,时尚的打扮掩饰不住稚气未退的灵秀。我想,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她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可是“文化革命”彻底改变了这个小姑娘的面目:这个小红卫兵杀气腾腾的,横眉立目站在那里,一副随时准备解下皮带打人的样子。我听见周围的人都叫她“鬼见愁”。

  我在“鬼见愁”的看押下开始了卡车游街。卡车上挂了两条大红布条,上面写着黑字:“打倒经济主义的罪魁祸首陈丕显”,“陈丕显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车上的口号声、喇叭声甚嚣尘上,街道两旁尽是群众,从眼神中看得出他们对这种做法是反感的。

  站在车上,“游”过这一条条熟悉的街道,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悲怆:土地革命时,我们打土豪分田地,让顽固地主游过街;进城后,我们搞“三反”、“五反”,让反革命分子、不法资本家游过街。没想到今天我竟成了游街的对象!转而想到全国到处都是这样,“走资派”莫不如此时,自己又有了点阿Q的味道:在卡车上游街有一点好,就是打不着也挤不着。我昨天晚上的许多担心,倒成了多余的了。

  后来听说,两天后游斗荻秋同志时竟用了修理无轨电车电线的专用车,强令荻秋同志跪在高高的车顶上,且不要说危险,就是这种充满人身侮辱的做法也是令人发指的!

  从这次游街之后,我便完全丧失了人身自由,告别了工作,告别了家人,带着鼻咽肿瘤治疗后的虚弱的病体被张春桥、王洪文等人囚禁起来,开始了整整八年的囚禁生活。继1月4日、5日《文汇报》、《解放日报》夺权之后,上海市逐渐掀起了夺权狂潮。从1月11日至14日的三天内,有49个市级、区县局级单位被夺权,其中有本单位造反派夺的,也有本单位联合外单位造反派夺的。在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等人的策划、指挥下,一时间上海各造反组织纷纷粉墨登场,争夺权力,演出了一场又一场的夺权闹剧。

  1月12日,“上海市革命造反组织联络总站”宣布成立之后,由于各造反派你争我夺,使“联络总站”一直“联络”不起来。1月15日,耿金章的“二兵团”联合“上海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即“上三司”等11个造反组织,约二三百人,于凌晨3时半冲进上海市委机关大楼,夺了上海市委的大印,宣告“夺权成功”。这打乱了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联络总站”夺上海市委权力的计划。张、姚、王非常吃惊又非常恼火,立即研究对策,并由张春桥直接出面对耿金章软硬兼施,迫使耿金章退出夺权。

  与此同时,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加紧了夺权的步伐。张春桥与姚文元商量,想出了一个新点子:不用“联络总站”的名字,而用“上海人民公社”。(43)

  图:

  1963年1月30日,陈丕显(右一)陪同周恩 来(右四)、邓颖超(右二)在上海市各界妇女春节联欢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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