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过布柳河 |
---|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10日08:58 南方日报 |
肖建国 这次到广西,我们专程去漂了一回布柳河。 漂流的前一天晚上下了雨,河水略显浑黄,但河面平静,水波不兴。河的上游是大峡谷,河的下游也是大峡谷,河流在这里稍稍弯了一下,要凝神才能感觉得到河水的流动。 我们在河边小作盘桓。空气清新,山色明朗,雨意盎然,忍不住捡一块石片,弯腰往水面上击去。石片在水上“特、特、特”地跳跃着,竟一直射到对岸去了,精神顿时高扬起来。 我们这队人分别上了四个皮筏艇。我同田瑛所在的艇上,另外还有广西作协主席冯艺、南宁市作协主席林万里、著名作家东西。临上艇,当地文联的小刘跑来,问我们要不要雨披和水瓢。我看看天色已经转白,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有雨,于是说:雨披就罢了,给一个水瓢吧! 船行了。船工在船尾轻轻地扳着舵,皮筏艇柔缓地贴着水面滑行,欵乃有声。拐过弯,水面稍稍宽阔了些,却显得更加渊深、宁静。四面是高峻的山岭,蜿蜒逶迤,漫至远方。小雨初晴,林木正丰,满眼皆是浓到极处的绿色。一缕一缕的白云,在高大的杉树顶上飘绕,时有时无,变幻无常。一条小鱼哗地蹿出水面,很快又没入水里。一只大鸟掠过空中,无声地在水面留下浅浅的黑影,倏忽而去。四面的翠色和宁静一齐逼射过来,周围益发地沉静和深邃。 一直呱呱呱呱说着话的作家东西,这时候小小声叫船工停下竹篙,自己就在船头那块小小的地方,四仰八叉仰躺下来,啊、啊、啊——轻轻地、快活地、无比享受地叫着。 坐在船尾的林万里则悄悄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睛吐出一个一个烟圈…… 四周好静。只有绿色在身边流淌。 可是,正当我们陶醉于这人间仙境般的美妙和静谧之中时,一场“阴谋”却在前面等着我们。 “阴谋”的策划者是另一位作家胡一红。他所在的一船人个个身着雨披,人手一只水瓢,泊船以待。那掩面窃笑斜眼相望的神态分明隐藏了杀机。我首先发觉情况不对,提醒大家可能会遭遇袭击。东西却望都没望一眼就坚决地说:不会!绝对不会!他觉得我们这只船上有领导、有客人,且大多年长,广西同胞是不会非礼的。 东西太自信了。 船很快靠近。就在擦身而过的当口,对面船上发一声喊,忽然一齐弯腰,舀水朝我们浇过来。 东西一个鲤鱼打挺,在船头弹跳起来。慌乱中脚下一滑,差点落下水去。东西气得哇哇乱叫。我们一船人赶紧撑伞的撑伞,低头的低头,以手掩面的以手掩面,乱作一团。东西首先抢过水瓢投入战斗,接着是田瑛,接着是我,各执一把船桨击水策应。几只船上的人都大声呐喊助威。 水战使我们兴奋不已。 皮筏艇在水战中惊惊咋咋、颠颠簸簸、弯弯绕绕地前行。 在忘我的水战中,逼近了第一道险滩。 抬眼一望,满眼尽是粗砺的巨石,湍急的水流撞在石壁上,激起一片白沫。我们赶忙收手蹲身,双手紧紧地抓住船边的攀手,敛息屏气,紧张地任由船工带领大家闯滩。 偷眼一看胡一红的船上,人人也都趴伏在船里,一动不动地死盯住前方。 在凶险的大自然面前,再激烈的人间之争都只能收手。 我这样感慨着,就听到耳边的水声喧响起来,汹涌的激流肆意地宣泄着野性的蛮力,将皮筏艇推拥向前,又高高举起,然后,将船头猛地一折,跌落到水窝中,四周的水沫落满一头一身。惊悸中,一声“啊”字还未喊出口,皮艇已经闯出浪阵,陡然缓了下来。 又是青天白云。又是高山绿谷。又是水平浪静。我们回望刚刚闯过的险滩,个个兴奋难抑。 险滩既过,水战续起。胡一红的船联络了另一条船结为盟友,再次向我们发起攻击。水花激溅中,欢叫声不绝于耳。 只有在快到下一处险滩时,战火才会暂时中止。一俟闯过共同的险关,烽烟便又再起。一路漂流,一路水战,水瓢与船桨共舞,水花同欢声齐飞。 忽然,小船拐过一道急弯,一船的人都叫了起来:哈—— 仙人桥! 仙人桥其实是一座拱形的石山。石山横跨两岸,拱形如虹,气势磅礴。拱桥下面是偌大的一泓深潭,水面平整柔滑如镜。我们停住船,仰头观看,感叹了一回天工造化如此,若非亲身经历,实难想像。 至此,已是漂流的终点。我们弃舟上岸,顺小径缓步前行。小径两旁,古树萧然,细草丰茸,极为幽静,回首布柳河,缥缈云外,若隐若显,似与我们相眷恋。 我心里一动,有一根筋被轻轻触动了。近十年来,旅游大兴,漂流也大兴。我去过一些河流漂流,广东的、湖南的、四川的,都去漂过。但印象最深刻的,还属布柳河。究其原因有二:一是河流险峻,二是人多。人多则必须分乘几只小船,于是就有了交战的理由和兴致。我们以前也有过漂流打水战的经历,但交战双方都不相识,胡乱一个回合,就各奔前程了,不像这次,自始打到至终,打得难分难舍,打得酣畅淋漓,打得筋疲力竭。 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才有如此效果。 如果还是这帮人,我愿再漂布柳河。 图: 夕阳(水印木刻) 王建国 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