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治理不是私事

　　当一家企业说：“我们力争创造股东价值。”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要是有人让我们做事情，我们总是想问一声：“他们有什么权力让我们这样做呢？”这个问题我们问政界领导，问宗教界领导，问知识界的领导，也问护送学生过马路的交通看护员和老师。权威的合法性是一个本质性的社会和政治问题，它界定着现代民主制度的结构。

　　企业是势力最大的现代组织之一，企业领导也是现代社会中最有势力的人之一。他们权力的合法性何在呢？马克思相信，这些问题难于找到答案，正因如此，资本主义会面临毁灭命运。但是资本主义的健康问题，却是需要有答案的。

　　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我提出了上述观点，立刻遭到无所不在的右翼思想阵营中某位代表的迅猛反击。他的说法代表了一个比较普遍的观点：公司的治理是个私人契约的问题。董事会的结构、董事的薪酬、公司的战略规划，这都是公司和股东之间的问题。

　　去报摊买报的时候，如果我问报贩关于公司治理的问题，就会显得不合时宜。我不会，也不应该去问他的董事会里有多少独立的非执行董事。如果我这么问，他或许会请我走人，叫我去别的地方买《金融时报》。相反，如果公司治理差，导致他早上不能按时开店，我就不会来买报了。市场足以调节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和通用电气公司（GE）之间的关系就不具有这种率性而为的性质。要想不接触这家公司，那么生了病就不能住院，因为医院里会装有通用电气的设备；我还必须阻止任何装有通用电气发动机的飞机从我家房子上飞过；我还要保证我的保险保单不是通用电气保险公司承销的，保证我的退休基金丝毫没有被用来购买通用电气的股票或债券。该公司的活动简直无处不在，我们天天都要与之打交道，甚至接触的过程中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通用电气的业务都是我们的业务。

　　因此，我们可以合理地要求通用电气保障其发动机的安全性，而不只是通过联邦航空局的检查程序。如果该公司的医疗设备出了问题，公司也应该将其解决好，不能掩藏起来；我们还可以要求该公司的财务报表真实、公正，而不仅仅是符合会计标准。

　　因此，大公司的治理问题既是公共问题，也是私人问题。当一家企业说：“我们力争创造股东价值。”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资本主义合理不合理，这不是什么道义问题，不能从自由契约这种抽象理念上去看。它应该是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其本质是体制是否成功，能否推动效率和创新。现代企业及其领导者的权威，取决于他们的成功，也只能取决于他们的成功。其权威的合法性来自实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