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东“圈地”

　　本报记者　高渊　沈文敏

　　免征农业税后，手头土地不多的夏刘寨村农民，正积极开垦山坡荒地。

　　本报记者　周寅杰摄

　　农村税费改革是农村第三次大变革的起点，它所引发的变化，不仅局限于农民种粮积极性的提高、乡镇组织的稳定、改革和发展等方面，同时也触及最核心的土地问题。安徽宿州夹沟镇夏刘寨村党支书兼村委会主任王化东领头搞的土地集中经营，在带来变化的同时，也在引发人们的议论和思索

　　逼出来的创意

　　时已晌午，纪文华依旧埋头在地里，并不多理会田埂上招呼他回家吃饭的村民。

　　“刚种下的杏树苗死了，这不，乘着时节还行，和老伴再抢种一批。”54岁的老纪，原本家里有12亩承包地，但眼下，他只关注还握在自己手上的6亩地。“另外6亩地倒包给村里了，由化东书记管着，咱不用操那份心了。”

　　说话间，这个夹沟镇夏刘寨村的老农，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王化东。这几年，俩人的关系有点“复杂化”。以前很简单，王化东是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纪文华只是600多个村民中的一员。而现在，在这层关系之外，两者之间又加了一层老板和雇员的关系。

　　变化源于6年前。“1999年是咱农村发展的低谷，不仅粮食不值钱，农民负担也特别重。那时，咱村各种税费加起来，平均每个人要交275块，可一年收入才600块啊！”王化东说，“咱几个村干部凑在一起商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变一变。”

　　据说，创意就来自王化东，核心是把原本分散在农民手中的土地集中使用。“一连开了3次村民大会。第一次有些村民不太理解，担心拿出去就收不回来。村里做了工作后，第二次会大家基本同意，第三次开会就签字按手印了。”王化东说，村民商议的过程比他想象的顺利。

　　“其实做法很简单。咱村人均耕地2．2亩，现在每人拿出一亩地，交给村里统一经营，剩余的地不动。而农民所有的税费都由村里负担，他们还能按工计酬，在村里的地里干一天活挣15块。不仅这样，农民手里那部分地的种子化肥，也都由村里免费供应。”王化东觉得，他有可能为夏刘寨找到一条路。

　　乡村的变化

　　眼下的夏刘寨村，似乎无人不在感念当年的创意。至少在王化东看来，情况理应如此。

　　“其他的不用说，就这5年多，咱村的人均纯收入从原来的600多块增加到3000多块。村里的固定资产从无到有，达到500多万元。而且，最近咱还收了周围村子的土地，使得村里统一经营的土地面积，从原来的500多亩扩大到5000多亩。”作为村委会副主任，王奎勤似乎已经习惯了为来客讲述成绩。

　　站在一旁的王化东又把话接过去：“道理很明显，就是大大提高了农民的抗风险能力。”

　　这话倒是颇有依据。夏刘寨村把土地收上来的第一年，就净亏了5万元。村里马上根据市场情况，进行农业产业结构调整，从原来小麦、烟叶和板栗混种，改为单种小麦良种。“现在，咱村的小麦一是有订单，二是价格高，一公斤能卖两块钱，效益是一般小麦的2到3倍。”

　　“不光这些，现在村里每年要拿出30万元的资金，用来发展公益事业。像打井、挖沟、上山引水，还有那些农田基本建设，这些年我们把统一经营的土地上产生的效益，基本都投下去了，总共有300多万啊！”王化东的言下之意是：一家一户的小农经营，能做到这些吗？

　　不过，在王化东看来，夏刘寨村最根本的变化在于，土地的集中经营改变了农民的生存状态。“以前农民天天下地干活、收工睡觉，现在种地就像做工，按天拿工钱。还有，原来手里的那点地把农民手脚都拴住了，现在能让更多的农民出去打工。在咱村600多口人里，现在已有将近200人常年在外打工。”

　　免赋牵动土地变革

　　43岁的王化东常常坐着他那辆红旗轿车，在村里的土路上驶过，向来客描绘着他导演下的乡村变化。不过这几天，王化东没有在夏刘寨村出现。村民都知道：“书记又出去作报告了。”

　　作为宿州市的先进人物，王化东正跟随报告团在各县巡回演讲。这几年来，邀请他去传经送宝的地方已不局限于安徽省内。但眼下最让这位村支书骄傲与困惑的是：由村级组织实施土地集中经营的，在宿州乃至皖北，至今夏刘寨仍是独一家。

　　在王化东看来，这关键是其他地方没有他这样的带头人。但实际情况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其实，土地集中经营后，村级组织或企业以其对市场的透彻了解，帮助农民及时调整农业结构，提高集约化程度，形成农业产业化而使农民和企业双方获益。从这个角度看，这或许是促使农民增收的一个好办法。

　　但更现实的问题是，我国农村实行的是家庭承包经营，农民群众是土地的主人，农民的土地使用权受法律保护。而在土地使用权流转过程中，农民基本处于弱势地位，如果不能充分尊重农民的意愿和自主权，不能以适当的形式让农民分享到生产、加工、流通环节的利润，就必然会损害农民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今年安徽全省已全部免征农业税，像夏刘寨村那样，在农业高赋税环境下实施的土地流转，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或者需要作出怎样新的变革呢？

　　站在全局看的话，农村税费改革只是第三次农村大变革的前奏，接下来要实施农村综合配套改革。而“三农”问题的核心，可以概括为“钱”、“粮”、“地”、“人”四个字。所谓“地”，就是农村土地制度改革。

　　土地集中经营，在王化东看来，不仅要继续，而且还要做大。“免征农业税后，乡镇和村一级的财路断了，现在大多数村子根本开展不了工作，更别说农田水利建设了。但咱村为啥还能有大投入，就是因为土地集中经营嘛。”

　　而对农民来说，农赋变革后，土地变得更金贵了，他们对土地寄托的期望也更大了。

　　记者问纪文华：“现在想过把那6亩地收回来吗？”老纪犹豫了一下，看着身旁的王化东说：“现在没想过，和村里还有3年协议呢。”

　　《华东新闻》 (2005年04月14日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