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欠费挑战医院耐力 龙城医院救死扶伤遇到尴尬

　　新桂网-南国今报记者罗素玲孙妮4月11日，一位无名无姓的先天愚型患者，在柳州市工人医院急诊观察室已躺了整整一个月。他不懂得开口说话，他的家人也一直没有“浮头”，治疗产生的数千元医药费和日常生活费，一直挂在医院的账上。“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天天抢救病人都忙不清，还得抽出人手来照顾他的生活。”年轻护士黄菊告诉记者：他们每个班都要观察他的病情变化，为他洗脸喂饭，还得定时给他擦澡翻身。从病人的基本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有家属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见露面。黄菊说，这样的病人她曾碰到过许多例，还有病情比这位“无名氏”更重的。这种现象不只是工人医院才有，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柳州市各大医院无偿救助的“三无”（无姓名、无住址、无家属）病人甚至一年比一年多。与此同时，一些难以界定的“三无”病人出现，以及部分恶意欠费的行为加入，使医院背上了沉重的经济负担。这也给医患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无”救助数不胜数

　　几乎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会有同一个概念：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实际上，公立医院也的确担起了这份社会重任，无论怎样的患者，送进医院，都会先得到抢救。否则，医院将受到社会谴责。柳铁中心医院120救护车司机吕师傅告诉记者，每到春暖花开的日子，救护车和病房里“臭味”出现的频率又高了。吕说，每年4月到10月，气温升高，季节回暖，很多盲流和乞讨人员离开家乡，“扒火车”到各地“讨生活”。这些人往往身无分文，有的连换洗衣物都没有，一旦有了伤痛，旁观的市民只能打120。“他们经常脏得跟个炭头一样，整间病房都是刺鼻的酸臭味。”除了治病，护士还要帮他们擦身洗澡，喂饭喂菜，送上干净衣服，直到他们康复走出医院。吕说，每年的这段时间，仅是他值班时，这类病人至少会接到十来个，“没有一个人付得起医药费。”记者从该院了解到，医护人员有时还会碰上一些很伤脑筋的病人。去年，有人在铁道边发现一个双下肢骨折的中年女子，送来该院骨科，该病人不肯吃饭，又说一口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医护人员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与她交流，只好请来了外语翻译，最后发现她竟是位越南女子。经过3周的全面治疗，该女子的病情得以缓解，终于吃下了第一口医院准备的营养餐。最后，这名女子在医院住了4个月，康复之后由柳州市公安部门送返越南。但医院除了得到有关部门的赞赏之外，这名患者的治疗费用却一直挂着，至今没有完全得到落实。很多时候，医院除了花费人力财力来救治，还要满足这类患者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要求。柳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一陈姓医生说，一些“三无”病人在街头饥一餐饱一餐，生活本十分困苦，但到了医院却变得相当挑剔，送的饭菜咸了不行，淡了不行，烫了不行，冷了更不行，有的甚至叫护士出去为他们买吃的。“还有更搞笑的。”柳州市工人医院急诊科彭护士长说，有一次，医院同时收治了3名生病的乞讨人员，病愈之后，这3人一边吃着护士送来的米粉，一边围在一起聊天。护士无意中听到，3人竟然在交流如何敲诈医院的经验，并在商量怎么“敲”医院一笔钱。后来，医院增强了防范，这些人才没有得逞，但医护人员觉得十分心寒。

　　界定困难影响补偿

　　按照国家的有关规定，非营利性医院承担部分社会救治功能，每到年底，政府财政通过严格审核，给予医院一定的补贴。“与医院的付出相比，补贴的部分简直是杯水车薪。”柳铁中心医院医务科科长谢光明告诉记者，每年该院除却短暂、临时性的简单治疗，记录在案的无偿救治至少在120例左右，其中，急诊大约100例，重症住院的有20多名。每年单单是无偿救治的医疗成本，都在十几万至20万元之间，一个住院的重症病人，尤其是脑颅外伤或是短期无法治愈的重症病人，就要花费数万元的治疗费。“病人的生活费用，以及医护人员投入的日常护理，根本无法计算。”谢告诉记者，鉴于政府的财力，经过审核，每年按比例只能补偿四五万元，“大头还得医院扛。”有些“三无”病人抢救无效死亡，医院还得与有关部门联系，料理后事。程序相当麻烦，报案，公安部门查验，登报寻亲人……假如没有家人认领，连丧葬费都得由医院出。在柳铁中心医院的账目上，至今还欠殡仪馆数千元的丧葬费。很多时候，即便“三无”病人的家人找来了，也未必愿意全额交纳相关费用。谢告诉记者，今年3月30日左右，在柳州市新风路口，一精神障碍女子从高高的变电站跳下，造成颅底粉碎性骨折和颅内出血，花费了8000多元医药费，抢救无效死亡。医院通过公安机关后来找到了家属，但对方表示最多只能拿出1000元，其余的变成了“死账”。谢告诉记者，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对“三无”病人进行无偿救治，是医院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但由于没有明确的规定，“三无”的标准很难界定，这成了医院的一大难题。他说现在医院接诊病人，往往是被动的：或是群众向120、110呼救，或是送上医院的抢救病人。医院对于这两种情况，所做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不管他们有钱无钱，都要竭尽全力抢救患者生命，这也是医院的义务。只有完成抢救之后，才会去了解他们的家庭、他们的经济收入、他们的来处。即使他们是“三无”病人，也需要在110、120处备案，然后再一层层上报、审核，任何一关通不过，医院的抢救费就无法获得。据了解，柳州市区的几大医院，每年都有10万元以上的“三无”病人抢救费用，多的高达50万元左右。但通过层层审核，真正获得补偿的，最多的也只是一半左右。柳州市东环医院是福利性医院，该院院长韦成友告诉记者：2004年，他们每月平均收治49名“三无”精神病人，即使按最低的开支，每个患者每月也需700元以上的费用，但该院全年获得的政府补贴只有13．5万元。但各大医院面临更大的压力，还不是“三无”患者的救助，而是另一个欠费患者群体。

　　欠费现象 加重矛盾

　　记者采访时，几乎在每家医院都能听到这样的抱怨声：“欠费的病人太多了。”他们指的并非是“三无”欠费，而是有名有姓有住址的各类患者，其中又以重病、农村患者为最。4月11日上午，柳州医专一附院的财务科覃秀玉科长指着她面前的电脑结账单告诉记者：仅今年1月以来，医院累计有近10万元的患者欠费。这些费用很多都是难以收回的。一名车祸患者是今年3月底被110送来的，经过全力抢救，花掉了近万元医药费，最后仍未能留住伤者的生命。伤者死亡之后，尸体被送往火葬场。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与医院取得联系。“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家属和肇事司机。”覃科长说，这仅仅是一个例子。即使找到家属、找到肇事司机，也无法要到这部分医疗费：司机可能被判刑，如果赔偿，司机也会先赔偿死者家属，他哪还来钱缴纳医疗费？另外，死者家属拿到了赔偿，也不会主动想到交钱给医院。覃科长说，这样的事例两年前他们已碰到过。2002年底到2003年初，上林县曾发生煤矿爆炸，送了6名严重烧伤的重症患者到他们医院抢救。烧伤伤员的抢救，医疗费用十分昂贵，护理量也非常大。最后医院花费了19万元，救活了6名重症患者中的两人，另外4人死亡。但到现在，这笔巨额费用，还像“死账”一样挂着。这种现象对其他重症患者也一样。中医院党办的一位负责人介绍说：特别是一些农村的肿瘤患者，他们在抢救亲人时，花费了大量医药费，但康复时，或者救治无效死亡时，往往钱财花尽。碰到这种情况，即使患者或家属写有欠条、留下详细家庭地址，医院找上门去讨要，他们也拿不出钱，非常无奈。此外，有的甚至还有恶意欠费的现象。据了解，一些医院还为此专门成立了“追账”小组，但收效甚微。由于出现各种患者欠费现象，许多医院不得不加紧对患者进行催款；有的只好采取的停止使用高价位药物，进行维持性的治疗，以此来降低对医院损害。这样一来，也就加深了医患矛盾。业内人士认为，无论是“三无”患者医疗费用补偿不到位，还是贫困患者所导致的严重欠费，他们造成的影响，都是医院难以承受的，也并非是简单的诚信问题。“目前的医药费动辄上千上万元，又有多少人住得起院？”柳州医专一附院财务科的覃科长感慨地说：由于目前的医保只覆盖了部分城市居民，农村人口及一半左右的城市居民生病住院都得自己掏钱。而没有被覆盖的人群，又往往是低收入者。2004年柳州市区的几大医院平均住院病人费用，已超过4000元。这是不少市民的年收入、农村人口的全家年收入。仅仅将目光盯住患者，医疗欠费是不可能解决的。更重要的是要建立健全社会保障机制，像境外发达地区、国家一样，医院能得到慈善机构的支持，才能让所有的患者治得起病，所有的医院救得起病人。

　　作者：罗素玲 孙妮

　　（来源：新桂网-南国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