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冤11载 佘祥林昨“卸罪”

　　燕赵晚报湖北电13日，因“杀妻”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在狱中度过了11个春秋的佘祥林，被当庭宣判无罪。法律终于还佘祥林清白。

　　“人间自有公道！”表情冷峻的佘祥林一走出京山县法院的审判大庭，张口说了第一句话，而此前，无论人们问他什么，始终不张口……昨天上午，湖北省京山县法院依法对佘祥林故意杀人一案进行了再审，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公开审理，法庭当场宣判：被告人佘祥林无罪，立即释放。在蒙受了长达11年的不白之冤后，佘祥林终于洗脱了杀人罪名，获得了清白。

　　原定的开庭时间是13日上午9时，而8时不到，京山县法院门前就已经是人挤人，人们纷纷议论着，翘首等待佘祥林的出现，而其中最为紧张和忙碌的是来自全国各地五十多家媒体的二百多名记者。

　　8时40分左右，佘祥林在家人和律师的陪同下乘坐一辆法院的轿车抵达法院门前，记者们当即蜂拥而上，争相发问、拍照，但从下车到步入法院的大门，佘祥林始终表情冷峻，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案件的再审在京山县法院审判庭一庭进行，合议庭由京山县刑事审判庭庭长胡多盛担任审判长，县检察院检察员秦川、刘朝阳同时出庭。北京天溢律师事务所张成茂、湖北大可律师事务所周峰担任佘祥林的辩护人。

　　庭审开始后，法官首先宣读了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2005）荆刑再终字第2号刑事裁定书和（2005）荆刑监字第9号再审决定书，接着就本案的焦点问题———原审被告人佘祥林故意杀人一案的被害人张在玉是否被杀害进行了举证和质证。由于事前公安机关已对“再生”的张在玉进行了DNA鉴定，证实其为张在玉本人，因此原审中检察机关指控佘祥林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不能成立，法庭宣判佘祥林无罪。

　　庭审结束后，佘祥林昂首走出法庭，等候在法院大门外的几百名群众一时欢声雷动，纷纷向他挥手致意，佘祥林也举起右手向人们挥动。

　　几天前，张在玉在打给记者的电话中，表达了想在开庭这天出庭的想法。但在昨天的庭审现场，记者始终没有发现张在玉和她家人的身影。后来记者从一位法院工作人员口中了解到，张家没有人出庭。

　　在庭审结束后法院召开的通报会上，新闻发言人表示，庭审一结束，有关佘祥林的国家赔偿程序就已经启动，赔偿工作很快就可以展开。

　　佘祥林的辩护人湖北大可律师事务所的周峰律师在庭审结束后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有记者向周峰求证，佘祥林是否有索赔千万元的想法，周峰点头说有这个可能。他同时表示，荆门市中院有关负责人估算的22万元赔偿款是没有依据的，他们会很快提出国家赔偿的申请，具体数额是多少目前还不好说。

　　有关人士表示，正对此案办理过程中可能发生的违法违纪问题进行全面调查。另据了解，京山县公、检、法相关责任人已被停职。

　　从出现到离去，佘祥林始终话语很少，只有在庭审完后才开口说了几句话。

　　当有记者问及他将来有何打算时，他说自己现在清白了，心里却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佘祥林还表示，由于以前他一直在监狱服刑，所以连母亲的坟墓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感到很愧疚。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她老人家，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宣判无罪意味着什么———对佘祥林杀妻冤案的调查

　　法律终于还了佘祥林清白，但由于取证困难，现行法律法规不完善等原因，申请赔偿之路绝非坦途。

　　“死人”意外回　“杀妻”成冤案

　　13日的庭审进行得很顺利，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小时左右。这一个小时，既是一个结束，又是一个开始。结束了一个人11年的冤狱生涯，他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对于28岁进入监狱的佘祥林来说，他无法忘记那段被冤屈的日子……

　　佘祥林是雁门口镇何场村九组人。1994年1月20日，妻子张在玉失踪后，其亲属怀疑是被他杀害。同年4月11日在一水塘发现一具女尸，经张在玉的亲属辨认与张在玉的特征相符，公安机关立案侦查。1994年10月，原荆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佘祥林死刑，佘祥林提出上诉。

　　湖北省高级法院有关负责同志回忆说，当时省高院认为此案至少有五大疑点。而“死者”的亲属坚决要求惩处凶手，组织了220名群众签名上书要求对“杀人犯”从速处决。省高院1995年1月坚决撤销一审判决，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重审。

　　此后，案件又经过了补充侦查、起诉、退回补充侦查等一系列曲折环节。直到1996年12月，由于行政区划变更（京山县由荆州市划归荆门市管辖），京山县政法委将此案报请荆门市政法委协调。1997年10月，荆门市政法委召开了由荆门市法院和检察院、京山县政法委和有关单位负责人参加的协调会议。会议决定：此案由京山县检察院向京山县法院提起公诉；因为省高院提出的问题中至今有3个无法查清，对佘祥林判处有期徒刑。1998年6月，京山县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佘祥林有期徒刑15年，同年9月，荆门市中级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今年3月28日，被丈夫“杀害”的张在玉突然回家，当地一片哗然。据张在玉陈述，她与佘祥林经常发生争吵打闹，后来索性离家出走，乞讨流浪至山东枣庄与一男子结婚，生下一子。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佘祥林竟为此蹲了11年的监狱。

　　3月30日，荆门市中级法院紧急撤销一审判决和二审裁定，要求京山县法院重审此案。为避免佘继续服刑，先采取变更强制措施的办法。4月1日，39岁的佘祥林被取保候审。

　　还了清白并不等于还了公正

　　佘祥林被宣判无罪意味着法律已还佘祥林以清白，但还佘祥林以公正还将是一个较长的过程。佘祥林说，这么多年的损失，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

　　案件的赔偿是公众关注的热点问题。荆门市中院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到今年4月1日佘祥林被取保候审，佘祥林被羁押了3995天，按照《国家赔偿法》的有关规定，初步估算佘的赔偿金将在22万元左右。

　　佘祥林的代理律师张成茂说，这些年来，佘祥林个人的发展、生活、家庭都因为司法机关的侵害而被破坏，国家赔偿法所规定的数额，恐怕难以弥补受害人遭受的损失。无罪宣告发生法律效力的真正时间要在宣告的10天之后。在判决生效后他们将尽快申请国家赔偿，目前申请赔偿的一切工作都在准备之中。

　　据张成茂介绍，申请的赔偿将是包括佘祥林本人、家属和相关受害人的系列赔偿。主要有对近11年的羁押赔偿；佘祥林服刑造成的伤残；佘祥林的名誉权和人格权；佘祥林本人的经济损失及其他权利的赔偿。此外，佘祥林的哥哥佘锁林因为上访而被公安机关关了四十多天，佘母因为申冤被公安机关关押数月后死亡。

　　尽管对申请到国家赔偿表示乐观，但张成茂认为申请赔偿之路不会一帆风顺。他说，在京山法院查阅、复制了案卷后，4月12日，他们到荆门中院要求查阅佘祥林一审判死刑的案卷材料，但未能如愿。获取案卷中的，有可能找到佘祥林遭受刑讯逼供、遭受公检法机关侵权的重要证据，这对申请国家赔偿和控告相关人员起着重要的作用。但现在遇到了困难。特别是对佘祥林母亲的赔偿问题，现在人已经去世，很多证据无从获取。当时公安机关对佘锁林的羁押都未按照程序进行，也没有相关的文书，对取证工作也造成了很大影响。

　　尊重人权任重道远

　　佘祥林被宣判无罪，对相关办案人员来说则意味着良心的拷问和对其法律责任的追究。京山县人民检察院何家平说，检方已组织专人对佘祥林一案的批捕、起诉过程进行全面调查，将根据调查结果区分责任，并按“责任追究制度”依法追究检方办案人员的责任。同时，检方将配合其他部门对佘祥林案件中可能发生的违法违纪问题进行调查，如发现有渎职犯罪行为，检察机关将会依法处理。

　　针对此案暴露出的问题，我国著名刑法学家、武汉大学法学院教授马克昌指出，近几年来，一系列冤案接连发生，为我们一再敲响警钟。他建议，要在《刑事诉讼法》中进一步明确诸如“审讯时要有律师在场，审讯过程全程录像，经刑讯逼供取得的证据不能作为证据使用”等原则，为防止刑讯逼供提供制度保障。此外，在人权已经融入宪法的今天，必须教育司法人员牢固树立保障和尊重人权的观念，对刑讯逼供的相关责任人员要依法严肃处理。要实行严格的死刑复核程序，加快把死刑复核权统一收到最高人民法院行使的进程。

　　案件代理律师张成茂说：“佘祥林案件是一个悲剧，这个案件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感慨，太多的疑问，但愿每个公民的人权都能得到尊重和保障，但愿类似的悲剧不再重演。”（新华社记者黎昌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