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烟花

　　金美眉

　　他住在6栋5楼，她住在5栋5楼，他们的阳台相对。

　　每天晚上的12点，她都会站在阳台上抽烟，望着斜对面的飞机场，想着那个随时都在飞的男人。

　　而每天晚上12点，他会在阳台上打电话给在北京的女友，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女友才有空接听。

　　他看到对面阳台上抽烟的女人，每晚12点钟准时出现，长发披散，穿着睡衣，木屐踩得地板很响，会在他快挂电话的时候转身进屋。她知道对面阳台上的男人只有白颜色的T恤和衬衫，头发很短，她断定那是个生活有规律、衣领永远洁白飘香的男人。

　　生活是一日一日的重复，终于有一天，男人忍不住赶快挂掉电话，叫住女人，喂，你又出来抽烟啊？女人刚要转身，听到顿住，笑着说，你又出来打电话？

　　周末白天偶尔在小区的中心花园再遇见时，就有了点头微笑。

　　有天晚上天空下了一点雨，他看着她穿过厨房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心里一惊，立马把电话扔了飞奔下楼，再跑上对面的5楼。她开门惊讶地看着他，他问她有没有摔伤，她恍然，笑说自己平衡力不好，经常会摔跤。

　　她房间里很杂乱，书、CD、衣服随地可见，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女子。他感觉自己的心沉溺于一个看不见的深渊，于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可以吻你吗？女人摇头，然后他仓促地站起来向她道别，出门时听见她在说，我们做爱吧！他转身，他们拥抱，他说可怜的孩子，我一直想抱你，然后他们在她的床上相继入眠，相安无事。当早上醒来，她略为羞涩地对他笑笑，把脸埋进枕头，他穿好衣服，吻了一下她的脸，出去上班。

　　他逐渐发现她生活的低能，会撞上玻璃门，被热水器里的水烫到，忘记钥匙，方向感极差，可她从不抱怨，也从不主动打电话找他。他开始推掉一些不重要的应酬，带她出去吃饭、喝茶，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开车带她看路旁不同的灯火。她心里凄恻，因为明白他正是自己要的男子，可惜她只是在路过。

　　偶尔他会想起远在北京的已经等他8年的女友，那也是个绝顶聪明优秀的女子，那是已经被他生活圈子所认可的女人，双方的父母也不断打电话询问婚期，他头疼不已。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察觉到他的焦虑，心说亲爱的，一切都要结束了。什么都是在不动声色中进行的，她退掉房子，处理好书与CD，订好火车票，往旅行箱里放了几件衣服，临行那天早上和往常一样送他出门，微笑着说再见。然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他终于放弃对她的寻找，飞回北京准备完婚，婚礼举行前有一条来自网上的短信，说：“从前的烟花如灰飞的眉弯，可以放下不必恋那暂借芳华，神秘的火花亦迟早凋残，如浮云没有烟心中总有花。”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15日 第二十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