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良
霓裳中序
丙午岁,留长沙,登祝融,因得其祠神之曲,曰黄帝盐、苏含香。又于乐工故书中得商调霓裳曲十八阕,皆虚谱无辞。按沈氏乐律“霓裳道调”,此乃商调。乐天诗云“散序六阕”,此特两阕,未知孰是然音节闲雅,不类今曲。予不暇尽作,作中序一阕传于世。予方羁游,感此古音,不自知其辞之怨抑也。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疏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淳熙十三年丙午,三十二岁的姜夔游南岳,登上祝融峰,“因得其祠神之曲,曰黄帝盐、苏合香。”按陈田夫《南岳总胜集》“献迎神曲。……三献苏合香、皇帝炎、四朵子。”洪迈《容斋续笔》“今南岳献神乐曲有黄帝盐,而俗传为黄帝炎。”沈括《梦溪笔谈》卷五“顷年王师南征,得黄帝炎一曲于交趾,乃杖鼓曲也。炎或作盐。”看来这只曲子有三个异名,即黄帝炎、皇帝炎、黄帝盐。我以为应依陈田夫《南岳总胜集》作“皇帝炎”。盖炎帝为黄帝所败后,曾南迁衡湘。《礼记·月令》云“南方曰炎天,其帝炎帝。”并且,《路史·后记》云“炎帝,崩葬长沙茶乡之尾,是曰茶陵。”可见炎帝族确曾长期生活在衡湘一带。又炎帝以火德王,“有火瑞,以火纪官,故为火师而火名。”袁了凡《增补资治纲鉴》而颛顼氏之后的祝融正是火官。《礼记·月令》云“孟夏六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在祝融峰祭祀炎帝是极其自然的。湖南方言中“黄”与“皇”、“盐”与“炎”易发生音讹,故有黄帝盐,黄帝炎之记载,而二名辞意皆不经。
又夏承焘、吴无闻《姜白石词校注》有两处注释不当。“笛里关山”注引李白诗“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及徐陵诗“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愚意出杜诗《洗兵马》“三年笛里关山月,万国兵前草木风。”“柳下坊陌”注引《续传灯录》“诸佛出兴,随缘设教,或茶坊酒肆,徇器投机;或柳巷花街,优游自在”,亦不恰当。按盛弘之《荆州记》“缘城堤边悉植细柳。绿条散风,清阴交陌。”“笛里关山,柳下坊陌”都是白石“少年浪迹”处,亦是和伊人发生情事的所在,“人何在”及“坠红无信息”皆有所透露。（作者单位：湖南商学院中文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