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费制”来了，春游却“走”了

　　本报记者　肖军　实习生　谢琳莹　董宁波　王文凤　徐志萍　顿海英

　　今年新学期一开始，南京市的小学均实行了“一费制”教育收费标准。学校实行“一费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过去学校乱收费的现象。然而本报日前接到南京某区一中心小学学生家长的投诉，反映该学校已实行“一费制”收费标准，现以经费不足为由，取消了今年的春游活动。学校的这一做法遭到学生家长的质疑。记者在对此事进行深入采访时发现，取消春游活动的学校并不仅仅只有某区一中心小学，有些学校即使开展春游活动，大多也采取敷衍了事的做法，学生家长对此颇为不满。

　　学生家长都对取消春游做法不满

　　据南京某区一中心小学一位学生家长称，他孩子在该校读三年级，过去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学校便组织学生春游。不久前，儿子放学回来告诉家长：今年学校取消了春游。理由就是学校今年新学期开学后，按照教育部门的规定，一次性收取家长80元的社会实践费，学校现以经费不足为由取消了今年的春游。这位家长告诉记者，现在孩子在学校里读书本来就很累，每天还要做大量的作业，每年一到春季或者是秋季，孩子们便眼巴巴地盼望着学校带他们出去旅游，放松一下紧张的学习神经，贪玩毕竟是孩子的天性。

　　这位家长语气不悦地说，学生家长向学校一次性交纳了80元社会实践费，难道这笔费用还不够孩子出去春游一次吗？学校以经费不足为理由显得牵强，真不知道学校是出于什么目的！

　　接到学生家长的反映后，昨天上午记者来到该一中心小学，趁课间休息时间采访了几位学生。一位姓王的学生告诉记者，他们班上的同学都盼望着学校能带他们出去春游。两个礼拜前，学生还问过班主任，今年学校会不会组织春游？班主任的答复是，按照常规，学校一定会组织学生春游。当时同学们听了很高兴，以为又可以无忧无虑地玩一天了。然而，不久前班主任告诉学生，学校今年不组织春游了，理由是学校的钱不够。听到老师的这番话后，学生们很是失望。

　　记者问被采访的这几位学生，你们愿不愿意出去春游？几位学生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愿意！有的学生告诉记者他想去中山陵海底世界玩，有的学生告诉记者他想去爬紫金山，还有的学生想去珍珠泉公园。这些学生兴致勃勃的神色，随着学校今年春游的“流产”，瞬间从他们幼稚的脸上消失了。

　　南京某区一中心小学相关负责人对今年学校春游“流产”作出的解释是，以往学校组织春游，学校可以向学生家长专门收取春游费，但今年学校实行了“一费制”收费，收取的费用是定死的，学校就不能再向学生家长收取这样的费用了，如果学校再向学生家长收取这样的费用，就属于违规收费了。因为学校今年向学生家长收取的这一点社会实践活动费是一学期的费用，由于费用有限，学校最终决定取消低年级的春游活动。学校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出于无奈，对于五、六年级的学生，学校还是会组织学生军训的。

　　“一费制”成为一些学校的共同理由

　　记者在对南京某区一中心小学今年以“一费制”收费发生经费紧张为由，取消今年春游一事的深入采访中了解到，南京还有一些小学也以学校实行“一费制”收费为由，取消或减少了学校组织的活动。

　　南京夫子庙小学校长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学校实施“一费制”收费后，由于学校活动经费减少，学生的有些活动取消，有些活动保留，这也是无奈之举，经费就这么多。当记者问学校今年有没有组织春游时，该工作人员说他们还没有考虑好。

　　下午4点左右，记者赶到下关区一所小学门口。正值学校的放学高峰，记者见一群学生模样的人一边走一边打闹，便上前询问他们。这群学生正是这所学校五年级的学生。“今年我们学校还没有组织过春游呢！可能我们今年都不会去春游了。因为老师说，我们已经五年级了，面临的是毕业升学。”一位李同学很认真地告诉记者。随后，这群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我们平时学习好辛苦，学校都不让我们去春游！”“是啊是啊，别的学校都已经组织去过了，就我们的学校……”另一位姓张的同学对记者说：“每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很多，做得我们很累，如果春游能够让我们尽情地玩一天，那该有多好呀！今年学校取消了春游，同学们真的是很失望。”

　　该学校门口一位正在等候接小孩的学生家长说，现在春天到了，孩子吵着要家长带他出去春游，因为不久前孩子听说学校不组织春游了。但他们做家长的也很忙，每天都要上班，很少有时间陪孩子，家长还是希望学校能组织学生春游，希望孩子能和同年龄的小朋友一起出去游玩。

　　记者随后来到南京市长江路小学，当学校门卫问明记者来意后称，校长不在，拒绝让记者进入学校。记者在校门口看到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便上前询问他们学校今年是否会组织春游。然而得到的答复是，学生现在都在忙期中考试，还没有空出去玩，而且现在学校实行“一费制”，出去春游也要向上级教育部门报告，情况还很难讲。不过，学校还是决定，为了激励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将组织考试前几名的孩子去春游。

　　南京建邺区一家小学的王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他们学校今年取消了春游，虽然学生家长对此有意见，学校有些老师也有些微词，认为应该带学生出去接受大自然的熏陶，对学生身心和学习均有利，但学校考虑的是，除了“一费制”收费给学校经济带来困难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学校怕带学生出去游玩，一旦学生发生意外，学校要承担所有责任。他们学校曾经在一次春游中，发生过一位学生在公园玩滑梯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落下来的事故，导致脚踝骨折。后来这位学生的家长找到学校讨要说法，为了平息事态，学校只得掏钱了事。该学校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坦言道：“学校不组织学生去春游，考虑因素很多。现在学校之间的学习竞争比较激烈，为学校生源考虑，学校对学习抓得很紧，很难顾及到春游。其实作为老师，也不想带学生出去春游。学生出去春游，老师承担的风险是最大的，学生万一发生意外，校领导和家长都要责问老师，老师成了两头的‘出气筒’。不出去春游，老师也可以避免风险。”

　　南京一些小学的老师对今年的春游热情也不高。一位小学老师私下告诉记者，“以往学校组织学生春游，某些小学老师都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处。因为以往学校组织学生春游都是要单独收费的，学校制定一个春游的费用标准，然后下发通知，学校通知一下发，学生家长就会按通知要求爽快地将钱交到学校手中；一些老师在联系公园时还与公园的一些人串通一气，吃公园门票的回扣，而且老师春游带学生出去游玩都算加班并有补贴。今年学校实行‘一费制’后，春游就不能单独向学生家长额外收费了，学校组织春游就要精打细算，再像过去那样组织去收费比较高的景点春游就不大可能了；而且今年春游老师带队出游不算加班，也就没有补贴了，老师在春游中还要承担风险。所以，一些老师对今年的春游热情不高。”即使组织春游，也是应付

　　记者在对此事的采访中，还发现了这样一个情况。南京有些学校虽然组织了学生春游，但也许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在组织春游时吃起了免费的午餐。像有的小学今年组织学生去二桥、有的学校组织学生去雨花台烈士陵园、还有的学校组织学生去大桥公园。

　　南京市汉口路上的一所小学校长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学校不久前组织学生去了雨花台烈士陵园，当记者问他去雨花台花了多少钱时，他说没有花多少钱，春游活动既经济又实惠。

　　该小学一位老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学校组织学生去雨花台烈士陵园门票是免费的，通过一些关系找公交部门要一些车，车费要不了多少钱，而且学生中午一顿饭也是学生家长买单的，所以学校组织雨花台春游没花多少钱。该老师说，他当老师已经十几年了，春游、秋游学校组织去雨花台烈士陵园的次数不少于十几次，他带学生去这些地方都有点烦了。

　　南京三牌楼小学一位学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今年学校组织他们去了大桥公园。班上的学生意见都很大，同学们都说去大桥公园没意思，没什么好玩的。该学校的一位学生家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率地指出，学校不能为了省钱，带孩子去这样的一些地方游玩。大桥公园是个老公园，又没有什么别致的景色，公园的娱乐设施也较少，与其到这样的地方春游，还不如不去。

　　一位学生家长对记者说，如果学校以“安全”为理由不搞春游，我们还是尊重学校的决定的，孩子和家长岂能不听老师的？既然学校组织春游，应该起到寓教于乐的效果。学校不能走形式应付学生和家长。

　　今年的春游，南京一些组织春游的学校选择的春游地点仍然是紫金山、雨花台、白马公园等这些“老面孔”的景点，这些景点也让学生们感到厌烦。南京白下区慧园街小学和砂珠巷小学春游都选择了去白马公园。记者在这两所学校采访中了解到，学校的众多学生对去白马公园游玩颇为不满，一位姓林的同学告诉记者：“我去白马公园已经好多次了，现在又去白马公园，太没劲了！白马公园还没有夫子庙好玩呢！学校既然决定去白马公园，我们只有听学校的话，难道学校不能组织我们到别的好玩的地方玩吗？”

　　记者询问了南京近四十家组织春游的小学，这些小学选择春游的地点几乎都是“生长”在南京地区的老景点。一位学校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现在南京小学组织的春游确实很乏味，景点陈旧，激发不起学生春游的兴趣。学校选择市内这些景点主要是春游的时间短，只有一天时间。加上春游的费用、交通、安全等因素，学校首选这些景点也是无奈之举。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学校组织学生到外地春游是不可能的。

　　甲方：经费不足是不春游的真正原因

　　南京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今年南京是小学实施“一费制”收费，推行“一费制”的主要目的是规范收费行为，治理教育乱收费，确保义务教育的健康发展。目前学校面临的问题是学校里收取的固定的社会实践活动经费只有80元，学校也想多开展春游活动，但由于社会活动经费有限，有些学校选择取消春游的做法，这个问题应该引起人们的关注。

　　这位工作人员称，现在学校都处于新的课程改革中，课程改革要求学生能走出校园、课堂和课本，将课堂上学到的知识与自然社会联系起来，教育的改革就面临对学生社会实践的改革，所以学校需要有一笔钱组织学生参加社会实践活动。然而学校面对有限的社会实践活动经费，不得不精打细算，统筹安排。

　　一位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一费制”政策明确规定了如果钱不够，只能由学校从杂费和公用经费中拿钱出来补，老师们担心原本就不宽裕的公用经费受到影响，会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发展，而且在费用较少的情况下，一些需要经费来组织的活动就要减少甚至不能继续进行。学校公用经费是指为保证学校教学活动正常运转、维持正常教育秩序而消耗的公共使用的经费。从经济学角度看，是中小学维持“简单再生产”所必需的，学校运转一天也离不开公用经费。公用经费的开支是经常性的，随时发生的，因此，其供给是不能中断或减少的。学校运转究竟需要多少钱，财政给了多少钱，还短缺多少钱，平均多少钱，作为校长心中要有数。这里牵涉到一个重要指数，即公用经费标准问题。如果没有标准，不仅学校收取杂费没有科学依据，就是向政府财政要钱也没有依据。南京一些学校以实行“一费制”收费公共经费缺少为由，中断春游难以成为维持学校公共经费的理由“指数”。

　　乙方：安排得当，“一费制”也能春游

　　南京鼓楼区马府街小学校长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学校收取的80元社会实践活动经费应该是够用的，他们学校已经组织学生去玄武湖春游过了。这次春游学校也没花多少钱，学校的活动在不超出80元的情况下，一般校组织活动与往年相比也不会减少。这位工作人员称，学校应该每年都组织春游和秋游，这样做更重要的好处是增加学校的凝聚力，在学生和家长心中增加凝聚力。如果学校取消春游或者秋游的话，势必会影响学生们的情绪。一旦学生将这种失落的情绪带回家中，也会影响到家长，对学校产生看法。学校取消春游或者秋游的做法是得不偿失的。

　　南京南湖第一小学的顾桂华副校长告诉记者，他们学校已经在4月8号的时候组织学生春游过了。全校学生一起去了南京阳山碑材和汤山的猿人洞，除了个别生病的学生没有能够参加春游活动外，其他的学生全部都去了。大家都知道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难得从紧张的学习生活中释放出来，学生们都很愿意参加的。当记者问及今年春游费用问题时，顾副校长回答说：“我们学校今年的春游费用大约每人控制在35元左右，应该说学校这学期开学以来收取的80元社会实践活动费用还是够用的，春游应该尽量让学生们能够玩得既实惠又很有意义。”学校已经在着手准备用余下的钱组织高年级的同学去参加南京市团委的活动。

　　据记者了解，南湖第一小学在3月底时，已经组织全校学生去观看了一场电影，大约每人花费了5元钱，加上这次春游的35元，还有些结余的钱。学校已经在着手准备用余下的钱组织高年级的同学去参加南京市团委的活动，而低年级的学生则组织到附近的公园游玩。顾副校长坦言：“现在除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不需要门票之外，其余的地方都需要门票。作为学校来说，本着多退不少补的原则，尽量让学生能够玩得既实惠又很有意义。”

　　“学生春游的安全问题一直是困扰学校的头疼问题，今年学校在组织春游前，还为春游的500多名学生办了人身意外保险，学生的安全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南京同仁小学赵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此说，他们学校今年春游去了珍珠泉，活动非常顺利。

　　专家：春游是素质教育的一个方面

　　一位教育界人士坦言：我国教育主管部门并没有在哪个下发的文件规定，学校必须组织春游或者秋游，但是多年以来教育主管部门一直倡导学校应当组织学生参加春游或者秋游活动，今年南京一些小学实行“一费制”收费，以经费不足或者出于安全考虑取消春游是不妥当的，也是一种工作简单粗暴的做法。学校多组织像春游这类的户外活动，其实不仅是让孩子放松游玩，也是一种教育活动，学校要考虑到怎样在降低成本的情况下，降价不降质。学校应当根据自己的财力多组织一些丰富多彩的学生课外活动，学校以经费不足为由取消学校春游活动或者对春游采取敷衍了事应付学生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因为财政部门对学校的公用经费还是有拨款的，像南京市小学每生每年80元至140元，财政的拨款就是要确保学校的正常运转。应该说南京市小学组织学生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的经费还是应该有保证的。社会实践活动既是对学校教育改革的一个要求，也是对家庭的要求。增强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是学校、家庭、社会的共同愿望。

　　南京师范大学社会学院教育系朱教授认为，在国外，学校对学生课外活动是非常重视的，学校组织学生春游是一种素质教育的具体体现。在俄罗斯，学校每到三四月会放10天春假。虽然大部分地区仍被严寒笼罩，但学校还是会组织外出活动。每年3月，新加坡的中小学都有一周假期，用以组织学生旅游，来一番体验式学习。体验式学习培养的能力是多方面的，因此活动项目强调寓教于乐。多数游戏在户外进行，在林林总总的游戏中，同学们可以进一步了解自己的优缺点，尤其学业平平的同学在这时得以表现独特的长处和兴趣，从而建立自信心。在韩国，修学旅游已成为韩国学校教育的一大特色。修学旅程中简朴节约，集体包车，食宿都很简单，费用也不高。这样既可以磨练学生意志，又不会对学生家庭造成负担。朱教授说这些国外的具体做法值得南京一些学校借鉴。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16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