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维纳斯”：救命恩人你在哪

　　4月30日，四川大学博物馆将以全新面目出现在市民面前，这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高校博物馆，将告别过去只在高校内的“孤芳自赏”，对外开放。在博物馆乔迁新址的同时，一场“寻找百年恩人”的行动也在进行之中。

　　“为博物馆做出贡献的前辈中，既有知名专家学者，也有默默无闻的人。我们要寻找曾经的恩人，是他们保护了历史、保护了稀世文物。”昨（17）日，川大博物馆馆长霍巍教授说，现在他们已经锁定“一号恩人”：一名普通的工人。在“文革”期间，正是他挺身而出，保护了博物馆。

　　百年博物馆·恩人

　　一家人日夜守护博物馆免遭劫难

　　“‘文革’时，博物馆受到冲击，是一位普通工人一直在保护着博物馆。”霍巍回忆。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四川大学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乱的旋涡当中，“破四旧”的呼声响彻校园，博物馆的众多专家、教授一夜间被“打倒”。就在博物馆岌岌可危之际，一位普通工人挺身而出，带着一家4人冒着生命危险日夜守护着博物馆。“造反派”们几次想冲入博物馆，都被他们赶了出来。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一些专家重回校园时，看到博物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竟喜极而泣。

　　这位工人叫霍清云，当时50岁出头，是博物馆的一名普通工人。如今，霍清云已去世多年。“他的一个儿子子承父业，现在在博物馆工作。”霍巍说。昨日中午，记者在正在清空的老博物馆找到霍大清时，他正在指挥一批工人清点文物，并将这些文物搬运到新馆去。

　　平凡人勇气非凡

　　挺身而出护国宝

　　“其实当年我爸的行为说不上多高尚，他只是尽职尽责而已。”霍大清回忆说，印象中父亲没有读过什么书，却和博物馆有着不解之缘。早在解放前，他就已经是华西大学博物馆的一名工人，主要为博物馆的一位外国教授“打工”，还参与了一些国宝级文物的发掘。解放后华西大学博物馆搬迁到四川大学，霍清云也跟着到了川大。虽然他不太了解这些文物的价值，但知道自己是在为国家守护这些宝贝，从事的是一项“神圣”的工作，因此十分珍惜。

　　“文革”到来时霍大清才10来岁，对当时的父亲只有一些零星印象：他每天都去博物馆上班，但回家越来越晚，时常摇头、叹气。有一次还对母亲说：“造啥子反也莫把文物造坏了，那是国家的宝贝啊！”不久，川大博物馆在“破四旧”的呼声中终于关门了，但父亲却没有回家，他作出了一个决定：继续守护博物馆！这在当时的背景下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后来，父亲干脆搬到了博物馆去睡觉，守护已经伴随他多年的“宝贝”。

　　霍大清至今还记得，在风声日紧的时候，父亲还把几个哥哥和姐姐喊上，一起去博物馆值班室睡觉，好有个照应。

　　老工人“根正苗红”“造反派”批斗不成

　　作为现任馆长的霍巍，也曾听老一辈的川大老师摆过霍清云的故事。

　　那时，“造反派”们在紧闭的博物馆楼下开始聚集，有人甚至还跑上去砸门，都被霍清云一家操起棍棒赶了出来。在最紧张的日子，霍清云甚至要面对几十个“造反派”的威胁，有的人手里居然还提着枪。但霍清云没有退缩，他对“造反派”拍着胸脯说：“除非我死了，否则这门你们休想踏进一步！”

　　恼羞成怒的“造反派”决心要造这个“老顽固”的反。很快有人自告奋勇去查霍清云的档案，结果发现他早在解放前就是华西大学博物馆的工人，还曾经为一名外国教授服务。“造反派”欣喜若狂，给霍清云扣上一顶“里通外国”的帽子，准备拖出去“批斗”。没想到临上批斗场时才发现霍清云出身“雇农”，不但“根正苗红”，而且解放前还闹过革命，造他的反恐怕有反革命的嫌疑，最终只好把他放了回去。

　　百年博物馆·奇事

　　一场百人辩论不了了之

　　藏满珍贵文物的博物馆在历史风雨中能保持完好，除了人，“还有一些其他因素，有的甚至在今天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已经退休的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张勋燎在回顾“文革”期间的博物馆时，特意提到了一场奇怪的辩论。

　　一支上百人的队伍，穿军装扎皮带，手持棍棍棒棒，喊着口号，气势汹汹杀奔已经关闭的四川大学图书馆。当时川大博物馆就在图书馆3楼，图书馆一旦受到冲击，楼上的博物馆肯定也难逃厄运。

　　往日的宁静被喧嚣打破，图书馆门口成了一片“红海洋”。数百名停课“闹革命”的学生聚在外面，口号声此起彼伏。但不知为何，这支队伍内部又分成了两派，一派叫嚷着要“破四旧”，砸掉图书馆和博物馆；另一派则守住大门不让乱来。双方基本上势均力敌，火药味越来越浓，一场流血冲突眼看就要发生。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有人提议“要文斗不要武斗”，于是双方收起武器，在图书馆门口开始“文斗”———展开辩论。辩论的问题五花八门，比如有人让其他人回答为

　　什么要“破四旧”，图书馆、博物馆教坏了大家什么等等。上百人一起进行辩论，甚至用上了手提喇叭，墙壁上则贴满了大字报，场面颇为壮观，也相当混乱。辩论从清早进行到傍晚，没有什么结果。后来因为天色已晚，“造反派”已经没有时间下手，只好怏然离去。

　　第二天“造反派”再来，再展开辩论。当然又辩论不出什么结果，倒是私底下的反对者越来越多，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少。这种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些人也许是觉得无聊，也许还有其他“革命任务”，一周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年博物馆·趣事

　　宝贝装进箩筐一路传递

　　“张勋燎教授其实也是我们博物馆的功臣之一。”霍巍说，早在半个世纪前，张勋燎就曾参与过博物馆从华西大学到川大的搬迁。

　　“博物馆当初是我们用箩筐一筐一筐搬过来的。”张勋燎清晰地记得那一幕。那是1953年3月，从华西大学到川大望江校区新二馆的路上，每隔七八米就有三四个人站着，路人见了都很奇怪。“我当年也是其中的一个搬运工。”张教授说，他们把一件件宝物装进箩筐，两个工作人员用手抬着箩筐，走七八米后，就移交给下一站。当时那一路上都是田坝，那场景看起来非常壮观，“你想，每20步远就有交接点，算起来至少也有两百多人在路上站着，就像迎亲一样……”

　　新闻背景

　　在川大博物馆的石刻艺术陈列馆中，四川邛崃龙兴寺佛教石刻尤具特色。这些石刻以本地红砂岩为材料，雕刻玲珑剔透，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其中高达198厘米的唐代断臂观音立像，面容端祥、服饰华丽、体态丰满多姿，被誉为“东方维纳斯”，堪称川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由于历经历史的长河，重见天日的石刻观音的两只手已经不翼而飞。但正如那断臂的维纳斯一样，石刻观音的那双手也让人产生无数遐想。

　　早报记者胡泽文李伟铭摄影向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