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例地域歧视案立案 打官司只为教育河南老乡

　　得知河南人李东照的籍贯后，饭店老板接钱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瞪着眼睛看了李东照一会，普通话也不说了，“你怎么是个河南人啊……”。

　　1993年南京出差时的这经典一刻，李东照一直记在心里，“老板说完这句话，整个饭店的人都斜着眼睛看我，我感觉自己像犯了错，灰溜溜地往外走。”

　　10年后，2005年3月30日，深圳市龙新派出所悬挂出了“打击河南籍犯罪团伙”的横幅，引起社会上争议一片，现在已是“法律资深人士”的李东照并没有灰溜溜地走开，他一纸诉状，把深圳市公安局龙岗分局告上法庭。

　　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首例地域歧视案就此立案，“如果把这件事简单地当作诉讼就错了，这将是推动中国文明进步的壮举。”一位大学老师评价这个案子时对记者说。

　　一条横幅激起千层浪

　　3月30日，住在深圳市怡丰路黄龙塘市场附近的居民们发现，在市场附近，挂着警方“坚决打击河南籍敲诈勒索团伙”和“凡举报河南籍团伙敲诈勒索犯罪、破获案件的，奖励500元”的大横幅。

　　据一位自称在怡丰路做生意已有四年之久的王老板介绍，前段时间，怡丰路上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抢夺和敲诈等案件，案件发生后，民警们都会很快赶到事发现场，但犯罪嫌疑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王老板说，原来只知道辖区内经常发案，并不知道作案人员的籍贯属于哪里，自警方20多天前在街上挂横幅后，路面的案发率有所降低，他才知道原来作案人员大多为河南籍。

　　一位河南籍男子张先生说，社会上作案人员并未集中在河南地域，警方只打出“打击河南籍敲诈勒索团伙”的横幅，感觉警方对犯罪分子有地域歧视。

　　针对这一情况，辖区龙新派出所罗副所长说，此行为可能是社区民警所为，派出所并不知情。他解释说，在辖区的作案人员中，除了有河南籍人员，也有一部分是其他地域的人员。他说，警方挂出这种横幅，可能是出于两种考虑：一是为了提醒广大居民，另一方面是对犯罪分子起到震慑作用。对于为何挂“凡举报河南籍团伙敲诈勒索犯罪、破获案件的，奖励500元”的横幅，罗副所长说，之前有些被敲诈的市民认为敲诈勒索数量小，不想太麻烦，就放弃了报案，这种态度在一定程度上让犯罪分子觉得有机可乘。

　　深圳公安局：地域差异很敏感

　　从这个案子发生一开始，深圳公安局一直采用低调方式处理，在第一时间，深圳公安局方面就进行道歉，并马上把这个“焦点条幅”拿了下来。

　　“我们领导对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非常重视，听到消息后马上就把那个条幅给拿下来了。”深圳市公安局龙岗分局龙新派出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近一段时间以来，派出所里对这件事情都很敏感，“具体的消息我们也不好对外界透露。”

　　“事情很敏感，我们对地域差异的敏感度关注不够，”据广东省公安厅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了解到，实际上，龙新派出所的辖区内确实有一个河南籍的团伙一直在作案，“关键是那个横幅不该把河南籍作为团伙的主要特征，这样一来就极容易伤害河南人的情感。”这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河南人,有时素质是差点

　　昨天一大早，李东照就等在郑州市高新区人民法院起诉厅门口，得知他的起诉得到了受理，他很镇静地说：“说明支持我的人很多，而我的任务也刚刚开始。”

　　李东照，河南郑州人，今年50岁，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没什么文化，只是爱钻研法律条文，但充其量也就是个爱好者，平时工作闲余时间就和同样是法律爱好者、同样没有文化、同样是河南人的好朋友任诚宇一起侃法律，后来，任诚宇成了李东照这桩地域歧视案的忠诚支持者。

　　“说实话，无风不起浪，人家为什么单单说我们河南人不好？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说起自己提出的诉讼，李东照倒是先承认了河南人的不对，“河南发生了很多大案要案，时间一长，河南人的形象也给败坏了。”但李东照话锋一转，“但这些充其量只是个例，不至于把河南人的整体形象都给搞乱啊。”

　　在记者的要求下，李东照给河南人下了个“客观”的评价标准。

　　河南人最主要的优点就是自强，1995年，深圳瑞进电子有限公司韩国女老板强迫120多名中国工人集体下跪，当时只有一个叫孙天帅的人没有跪“那个孙天帅就是我们河南人。”另外，李东照还认为河南人憨厚、直爽，特别值得称道的是生命力强。

　　至于缺点，李东照也不含糊，“河南比较全国其他地方来说确实比较贫穷，而且基础教育也跟不上，人口素质就比全国其他省份低一点。”

　　李东照有个计划，“告深圳市派出所并不是我的目的，河南人有缺点，我们还是应该从改变自身毛病开始。”打完了官司，不管能不能成功，李东照都要开一系列研讨会，“着重讨论河南人的缺点，这才是我告状的主要原因。”

　　对于这个官司的未来，李东照很坦然，“我们要求深圳派出所在国家级媒体上刊登书面道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无论结局如何，现在社会反响已经有了，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新闻会客厅

　　昨天晚上，记者就此地域歧视案采访了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易中天。

　　记者（以下简称记）：造成河南人地域歧视或称文化误读的原因是什么？

　　易中天（以下简称易）：河南人遭误解可能是因为太穷，在外面给人的印象也不太好，其实主要是一些传统的风俗习惯与现代文明礼仪有冲突。

　　河南，原本是中华文明的代表，它的主要问题是怎么现代化的问题，怎么与现代社会的价值观、运作方式和国际惯例、现代惯例接轨的问题。

　　记：地域歧视是由什么造成的呢？

　　易：东方和西方，南方和北方，文化都容易造成误会。

　　北方人请客，摆一桌子，不把你灌醉不罢休，这在南方人看来是虚伪和摆谱儿。相反，在上海吃饭，北方人觉得就那么一点点菜，觉得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大家都认为自己很实在，对方很虚伪，这和地域经济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有关。文化生活习惯的不同容易导致误会。因此与其说是歧视，不如说是因误解产生的情绪。

　　记：应该如何消除地域歧视呢？

　　易：首先对自己的文化和风俗习惯要进行清理和分析，看哪些是普遍价值，就是说带共性的。

　　别人对你的文化不以为然时，不要一开始就正当防卫，首先应该反省一下，我们还是要呼吁构建和谐社会。古人说，君子和而不同。和谐不是同一、一律，而是百花齐放。有差异是肯定的，不要搞一体化，应该有自己的文化特色。要客观、冷静、理智、平和地对待地域文化问题。（记者李宁源）（来源：新闻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