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抢是常事——为生计奔波的美国华裔外卖郎

　　在美国，很多华人从事餐馆业。遍布纽约各地的中国餐馆几乎都设有送外卖服务，而送外卖也成为一些华人来美从事行业中的第一份工作。很多人都说，大部分来美国的人都有在餐馆打工的经验，尤其是对于一些语言不通，又没有其他工作经验的新移民来说，送外卖是一份最适合他们的工作。

　　 走在纽约曼哈顿街头，身穿工作服，手拎外卖袋，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人海、车海中的外卖郎到处都是。有的年纪稍大，也有的稚气未脱，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及时无误地将饭菜送到顾客手中，挣到自己应得的那份钱。

　　一位经常点中国菜的老美这样形容外卖郎“他们很害羞，也很辛苦，但这个社会不能没有他们”。为了给家人和自己一个更好的生活，外卖郎们匆忙的身影从不停留。

　　近日来华裔社区最大的的新闻莫过于福建籍外卖郎陈明光被困电梯82小时奇迹生还的故事。当大多数人在为他庆幸之时，很多人也对外卖郎的生活及工作安全问题有所担忧。

　　华裔外卖郎的生活究竟如何，他们是否有着与陈明光一样的经历和苦难，记者一探究竟。

　　白领外卖郎

　　王伟是一位上海人，有着南方人的特质：礼貌、文雅和一点点害羞。带着一副眼镜的他看上去更像一位白领。原本在上海一家机械厂工作的他3年前来到美国，当起了外卖郎。年轻的他也已结婚，太太还在上海。他对自己这份工作的收入并不是特别满意。不同于其他外卖郎，王伟的英文非常好，很多客人经常会很惊讶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为什么还要送外卖。他说：“来了美国，也没有身份，更没有来自于他人的帮助，想成功，就要从最基本的工作干起。”

　　一心想做其他事的王伟希望将来能遇到好机会，好好体验一下美国社会，能够发挥自己的特长，做一些更有意义的工作。年轻又肯干，王伟的工作总是受大客人和老板的肯定。想念家人的他总是在下班之后，回家上网用视频与家人聊天，一解相思之情。

　　刘哲今年19岁，是一名小留学生，目前在皇后大学上一年级。一年前来到美国，刘哲脑子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打工。美国的学费、生活费太贵，家人的负担非常大，懂事的他刚来美国一个月就找到了第一份送外卖的工作。年纪小，身体好，英文比一般外卖郎好，刘哲很受到老板的喜爱，而勤快的他也经常在店里忙碌的时候帮着带位。他说：“以前在家里什么活都没干过，现在知道赚钱的辛苦，我很珍惜父母给我这个来美国学习的机会，也想为家人分担一些开销。”

　　刘哲的爸爸在中国是一位小公司的经理，妈妈身体不好在家休息。虽然父母能够给予他足够的生活费用，但刘哲还是坚持要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平时上课很忙，他总是上午下课，下午在图书馆学习，晚上到法拉盛的餐馆打工。他说：“有时候天气热的时候，我手里提着几大袋子珍珠奶茶，那凉凉的感觉拿在手里很舒服，我真想打开袋子喝上一口。”也有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一群群的同龄男女一起去看电影，吃东西，他满心妒忌，恨不得放下自行车，跟朋友去玩。但他的理智总是战胜了自己，而他也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把热乎乎的饭菜送到客人手里。当他接过一块两块的小费时，刘哲便知道原来打工赚钱比花父母的钱要开心很多。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刘哲最近晚上回家还要看书，他说：“我从来不担心我的课程，因为我来美国就是要学习的。”他拍拍胸脯说：“我保证这次考试成绩是A，到时候我给你看成绩单，如果不是，我请你喝珍珠奶茶！”

　　看着他流着汗水，麻利地将一大袋装好的饭菜绑在自行车上，刘哲好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熟练外卖郎，殊不知，他还是一个喜欢吃炸薯条，喜欢玩游戏机的孩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不能光享受父母所创造的优越条件，我还要体验赚钱的辛苦。”临走前，刘哲告诉记者，他攒了几个月的钱，准备给父母一人买一只名牌手表，让他们为儿子所做的事情骄傲一下。

　　被抢是常事

　　当社区人士在为18岁的外卖郎陈煌的枉死而痛心之时，很多外卖郎都说，被抢劫、被打的事情时常发生，可为了钱，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工作。一位年轻的外卖郎讲述了他的故事。几年前在布朗士一家小餐馆，晚上10点要打烊的时候，两个黑人男子手持银色的手枪闯进来，声称要他们所有的钱。外卖郎吓得躲在桌子底下，抢劫的人把店里仅有的几个人全都赶到地下室，把门锁上，准备砸开收银机。聪明的老板在下楼的时候，悄悄按下隐藏在墙壁上的警铃，几分钟之后，警察来了，可那几个抢劫的人却拿了收银机里的几百块钱跑掉了。这位外卖郎说：“当时我看到手枪指着我的头，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

　　后来才知道，在那样危险的黑人区，老板不会把所有的现金都放在收银机的，只是放一小部分，以防抢劫。虽然事隔几年，这位年轻的外卖郎也离开了布朗士，在唐人街一家餐馆当服务生，但脑海里拿银色手枪和面露凶光的黑人大汉却是他心里抹不去的阴影。

　　陈先生今年37岁，福州人，来美已经7年，送外卖也有五年的经验。他说：“我送外卖，什么事情都遇上过，不过我从来不害怕。”与其他福建人差不多，刚来美国的时候他也在餐馆里打杂工。由于英文不太好，陈先生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出路，最后通过朋友的介绍，他开始了外卖生涯，并且一做就是5年。据了解，送外卖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比餐馆里杂工要赚得多一些。不想每天闷在不透气的厨房里，也想赚多一点钱，陈先生离开了厨房，开始骑着自行车风里雨里送外卖。这其中，陈先生去过最危险的黑人区，也去过曼哈顿中城。目前，他在炮台公园附近一家颇具规模的中国餐馆送外卖，生活收入很稳定。谈起他的外卖经验，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陈先生说：“有苦有乐，但是在曼哈顿送外卖要安全得多，以前在布朗士总是被人抢。”

　　刚刚开始送外卖的时候，陈先生便在布朗士一家小小的中餐外卖店工作。餐馆比较小，就只有陈先生一个外卖郎。忙的时候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经常送了一单回来马上又出去。陈先生说：“送外卖的只有新手或者刚来美国的人才会去黑人区，因为那里危险，但工资给得高。”那时候从福建出来的陈先生还欠了很多债，顾不上安全问题，他只想多赚钱，早点把欠下的债还完，让家人能够轻轻松松过日子。而外卖郎在较危险的地段工作，底薪自然会高一些，比在曼哈顿中城送外卖每个月能多赚1000多块钱。

　　陈先生知道在那里送外卖很危险，但他从不害怕。有时候白天骑着自行车送外卖，经常有一些黑人把他强行拦下，有的抢他要送的餐，也有的抢他的钱。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陈先生总是在身上放20元左右的零钱，以防被抢劫时可以送钱消灾。每送一餐，陈先生便把拿回来的钱送回店里，不敢在身上放太多。而他平时送外卖所穿的衣服和鞋子都很旧，他说：“有的黑人看见你的鞋、帽子好，也会抢劫。”时间长了，他对抢劫已经不害怕了，有时候还跟对方打架。有一次，陈先生又遇上抢劫，他并不怕，开始与对方理论，后来动起了手，对方用一只空酒瓶砸向了他的身上。陈先生受了伤，但对方被他的坚持和勇气而折服，之后离开了。从此，陈先生在那一带出了名，很多黑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个瘦小的华人外卖郎很厉害。说也奇怪，从那以后，陈先生被抢得次数便减少很多。

　　送外卖送得久了，陈先生渐渐熟悉一些每天在马路上站着，准备要抢劫的人，而那些人也知道陈先生。双方从不说话，但也有所畏惧。陈先生说：“那些人我都认识，我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如果出了事情，他们也跑不了。”就这样，陈先生总算是平安渡过那些危险的日子，终于苦尽甘来，在曼哈顿高尚住宅区找到了送外卖的工作，家人的心也总算平静下来。

　　上个月陈先生的绿卡刚刚办下来，妻子和孩子也都来美国与他团聚。有了家人在身边，陈先生送外卖送得更开心了。他说：“我家人也支持我做这一行，无论做什么，有家人的理解就什么都不怕了。”

　　想起过去的日子，陈先生说，在黑人区送外卖的华人通常都是刚刚来到美国谋生的。他们为了赚多一点钱，不顾危险，确实很辛苦。虽然现在已经是一名熟练的外卖郎，陈先生还是在学习，他希望将来能够上学，把英文学好，做回他水电工的老本行。谈起送外卖那些惊险的日子，他说：“外人看都觉得很危险，当身处那个环境的时候就什么都不顾了。对于抢劫这样的事情我已经麻木了。”

　　再辛苦也不去黑人区

　　小邹今年27岁，在曼哈顿中城39街一家四川餐馆送外卖。打扮时髦前卫的他留着一头长发，戴着一幅酷酷的墨镜，一袭黑衣很难让人把他与外卖郎联系在一起。4年前，他辗转从家乡福建来到纽约，开始了他的外卖生活。至今小邹送外卖已经3年了。当初在餐厅厨房里干活的他看到太多人与人的争斗，而正好有一位朋友介绍，他来到曼哈顿送外卖。他说：“当初我看地点好就去送外卖了，如果是黑人区，给再多的钱我也不去。”在曼哈顿送外卖的日子比在厨房里摘菜、收盘子要辛苦得多，但小邹做得很开心。他说：“每天我把自己要送的外卖送到客人手中，空闲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下，最重要的是不用看老板脸色上班。”餐馆在中城，小邹经常要骑着自行车送餐送到70多街，下至20多街。他说：“以前在中国骑车也习惯，并不觉得远。只是街上车太多，容易出事。”

　　一年前小邹在一次送外卖的途中被一辆横冲直撞的出租车撞倒，肇事司机逃跑。庆幸的是小邹记下了车牌号，报警之后才把司机绳之于法。不幸的是，直到现在小邹还在与司机打官司，不知何时才有结果。他说：“其实车只是把我撞倒，并没有受多少伤，但是他撞人跑掉，应该负责任。”这3年，小邹已经记不清到底多少次被车撞倒过，每次出事之后，他总是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前进。他最关心的就是饭菜的完好，如果送的饭撒在路上，他必须要赶回餐馆另拿一份给客人送过去。

　　目前住在皇后区的小邹每天10点半准时来曼哈顿上班，工作12个小时之后，他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小窝，听听音乐，看看电视，结束忙碌的一天。问起送外卖的收入，小邹目前还很满意。他说：“在厨房里工作赚的要少一点，我们送外卖的凭的是体力，凭送餐的速度，凭服务态度就可以赚多一点钱。趁我现在还年轻，也喜欢这份工作，我想多赚一点钱。”一个月平均2000多元的收入看似并不太多，但是小邹需要付出的辛苦却是普通人不能现象的。

　　外卖郎最怕，也是最爱的就是下雪天。一到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出门，喜欢在家点一些外卖。生意多，也就意味着小费多，在曼哈顿区，外卖郎们所收到的小费通常都在10%至15%之间，有时候甚至更多。而大雪天外卖郎们需要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汽车和行人当中，稍有不小心就会滑倒，非常危险。小邹说，下雪天的时候他骑着车，经常手冻得没有知觉，客人递过来的钱他都拿不住。而这样的天气他也不能穿太多，骑车时，经常里面穿的衣服全部湿掉，而手脚却麻木了。

　　目前还是单身的小邹并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打算。他说：“现在能多赚点就赚，在曼哈顿工作很好，不过我不想去危险的黑人区。”听说另一位外卖郎陈明光被困电梯的事情，小邹说：“这样的事情每一个外卖郎都会遇上，我听过比这还离谱的事情，社区需要关心我们。”

　　享受美国文化

　　老王来美4年，当时在老家河南开封从一家国营工厂下岗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工作。直到有一个机会来美国，老王决定来美国要闯荡一番，就算没有出路，也要赚点钱，辛苦上几年，回家养老。来美国后第一份工作就是送外卖。老王知道，没读过多少书，英文也不好，他能做的事情只有送外卖。这几年，老王深深体会了那句话“美国不是遍地是黄金”。当初来美国之前，他以为美国是一个好赚钱的国家，哪里都好。现在，老王会说：“美国是好，是容易赚钱，但更适合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发展，他们比较能适应美国的环境。”但他坚信一点，只要肯付出，美国的钱还是能够赚到的。在这里送外卖，一个月2000美金左右的工资比起他在大陆下岗没有收入要好得多。

　　虽然已经50多岁，老大已经18岁了，但老王的身体还很好，他说：“我想一直做这一行，直到有一天身体不能承受了，我就拿着赚的钱回家，过好日子去。”家人知道老王的辛苦，经常劝他不要做这份工，让他回家。可老王叹了口气说：“我老了，我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我自己苦一点，但将来能防老也值得了。”

　　生性乐观的老王谈起送外卖，表示并没有觉得那么辛苦，反而每天骑着车在外边送餐很自在。天气好的时候，送完餐回餐馆，他会好好欣赏一下身边的景色，毕竟每天骑车匆匆忙忙，连美景都没正眼看过。休息的时候，老王总是会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洗洗衣服，与老乡们聚一下。最近，他发现百老汇的舞台剧很好看。没事的时候，他便会一个人去剧院买最便宜的票，坐在诺大的剧院里，享受着他听不太懂的歌剧。他说：“来了美国，如果什么都没看到，没做过，就不算来过美国。”说着，他还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报纸宣传单，是一个知名爵士乐团的广告，老王打算下一个休息日去听爵士乐。他笑着说：“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不过我想去看看，长长见识。”

　　老王说：“在美国，只要肯卖力，就能赚钱，就能成功，但付出也是相应的。”送外卖要体力，经过4年做外卖郎的经验，老王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英文，但被车撞倒，被客人骂几句也是常事。他说，作为一个外卖郎，首要条件就是不怕苦不怕累，其次是有好的机会。老王现在所工作的餐馆是下城靠海边的一个高档餐厅，老板对他特别好，对他的日常生活很关心。老王觉得自己很幸运找到这份工作，工作环境好，当然心情就好，最开心的就是那里的车比中城要少很多。他说：“不知道其他外卖郎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只要工作得开心，再苦再累也不怨。”的确，遇到一家好的餐馆，体贴的老板，在高档住宅区里送外卖应该是每一个外卖郎的心愿。(来源：美洲时报)（来源：华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