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哩哩美》里的风景（文化采风录）

　　符耀彩

　　优美如画的海南临高县新盈港，是一个被歌风化、被海滋润的地方。

　　小时候，我常常在暮色苍茫中跑到渔港岸边，看渔民在近海摇橹撒网喊号子，听岸上渔妇携子悬壶渔歌唱晚，顾盼打鱼者安全归帆踏歌回的情景。

　　这种渔歌叫《哩哩美》，是当地渔民在劳动和爱情生活中，耐不住唱歌的技痒，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情感来。

　　听说，新盈镇安全村有几户渔家，几年来坚持用自己编造的渔歌《哩哩美》，教化了百余名瘾君子走向新生。新春时节，我重走新盈港。

　　走到渔民桂先生的家。夫妻俩很热情，桂先生一边忙着请坐待客，一边随口冒出一句渔歌来当“欢迎辞”：寒天贵客来踏门，不是落金也落银。说得大家心里热烘烘的。桂家开一家杂货店，针头线脑，蒜头芹菜什么都有，他老婆又唱了一句“新春卖芹菜，出海发大财。家家买大蒜，一年有钱算。”平日里大家来串门，摆个放录机，随口唱个渔歌，一者吸引顾客，二者以歌怡情。久而久之，村上年长的、年少的、男的、女的，打鱼归帆的，岸上走动的，有事没事爱来这里听渔歌。大家把这里当作“渔歌沙龙”。

　　安全村是个有近八千人的大村，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据该村党支书介绍，前些年受社会上不良风气影响，这里先后有一百二十多名青少年染上毒瘾，引发该地区贩毒、吸毒、偷窃等治安案件经常发生。

　　许多人家经常三更半夜传来打骂声、哭喊声，是毒瘾引发了这些家庭走向贫困，夫妻反目，父子起仇，甚至家破人亡。那时候，渔歌基本上喑哑了，每个人心头上都感到涩涩的。村支书笑着说，现在却不同了，全村到处是歌声荡漾，喜气洋洋。

　　我好奇地问：你们几家怎么走到一起，又怎么敢上台？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都是那些瘾君子逼的。前些年，为了使安全村变“安全”，他们几个家庭自发组织安全村娱乐中心，目的只有一个：用渔歌来追忆生活，陶冶性情，教化村上的瘾君子。自任娱乐中心会长的许先生等几家渔民捐出一万多元钱，张罗购买音响、道具之类，拉起一个《哩哩美》渔歌表演队。

　　看了渔歌队几张节目单：从2002年到2005年，每年都有二十多个节目，年年节目又不同。这些节目有劝戒远离毒品的，有祝贺打鱼丰收的，有宣传计划生育的，还有歌颂爱情的，有歌舞，有小品，有独唱，有合唱，内容虽粗糙些，但健康向上，没有低级趣味的杂质。

　　渔歌队每年春节集中在村里表演一次，平时经常在村里唱渔歌宣传。开始，有人讥讽他们没文化，软蛋子拿不出手。但他们坚持不放弃，村上哪个小青年染上毒瘾了，他们就公开去唱渔歌。那种穿街度巷而来的渔歌，能让海也听来风也听，给人一种听歌寻路，震撼心灵的感觉。

　　有位瘾君子改过自新后，主动参加渔歌队，还动员妻子、上初中的女儿来参加。并拿自己的前后变化编成渔歌小品，去一些毒友家宣传、演唱，一次被毒友推出来，又来二次、三次，终于教化了几个毒友。许某染上毒瘾后，平日游手好闲，成为当地小混混头头。渔歌队的人连续十五次登门对他唱渔歌劝戒。一直唱到树叶点头，顽石开花。慢慢地许某也受到潜移默化，终于被感动得泪水涟涟。去年，他与几个改过自新者合伙投资造一艘新船闯大海，走上致富路。

　　晚上九时整，笔者去观看渔歌表演。戏台建在海边，是村里人自筹资金建造的。台下黑压压坐着几千号人，尽管寒风细雨不断袭来，但人们的热情不减。各个节目几乎都是原汁原味，唱到精彩处，引起台下有节奏的击拍声，展现了一幅“渔满舱来歌满港”的丰收图景。

　　离开了新盈港，纯朴的渔歌《哩哩美》已入人心。这渔歌扣人心弦，又令人清醒。哦，我终于悟出：这渔歌来自大海，来自踏海戏浪，向往新生活的弄潮儿！

　　《人民日报》 (2005年04月23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