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战争

　　小叶不开

　　午后，坐至书案前，拉开抽屉，看到两个可爱的核桃，夹在一叠书信之中，仿佛各色的人闯入宁静之地。它们是不安分的，在空隙中滚动。看着那米白色诱人的硬壳，顿生恶意，自随身的小包里取出瑞士小刀。

　　拿了刀在手，以刀的尖端对准核桃顶端的缝隙，用力一撬，核桃一分为二，摊在面前。饱满的核仁，多肉，新鲜，不似大街上皮黑肉干的那种，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体是干瘪的，没有水分和滋润。这核仁如芳龄不到三十的丰腴女人，白皙的皮肤，让人顿生抚摸之感。拿了刀沿纹路剔着那些果实，不料竟伤着了它，切入了肉核，像不小心伤害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止不住的伤口，在眼前无限扩大。用面巾纸拭了那刀，有油迹，是它的血吧。也许它在痛苦地呻吟，而我听不到。一个女人的疼痛，先自心头疼起，然后是身体。肉体的疼能够用药物治疗，心灵的疼痛呢？女人常常心口疼，与其说《红楼梦》里面的林妹妹死于肺病，不如说死于心病更准确些。而女人的疼大多又是自找的。女人骨子里喜欢自虐。没有谁伤害得了我们，除非我们自己伤害自己。旁人刺向我们的矛头，大多是我们自己双手递给人家的。女人都傻。没有真正的大智慧，只有小聪明。那些不傻的女子，是真正的爱怜自己了。但这样的女子，已如孔乙己碟子里的茴香豆，“多乎哉，不多矣。”

　　刀放在我的右手掌上，冰凉。我握住刀柄，刀锋对准心口。这个动作似乎做过无数次，亦真亦幻的感觉。我微合上眼睛，双手紧握住刀柄，想到了那个唯美的三岛由纪夫。那也是一种美，悲壮，决绝。旁边的同事看到惊呼一声：“干嘛？吓人？”我笑笑，把刀挪开。合拢，放在小包里，然后把破开的核桃仁给她吃。我说：找一下自杀的感觉。她长嘘一口气：“我说呢，你也不像自杀的人。”

　　真是的，我哪像自杀的人？我如吝啬鬼一样珍惜着生命中的每分每秒。那些上了年纪的夫子们，每次见到我，都会谆谆教导：不要一味的务实，也要务虚，生命才可爱。听完，每每点头。心里却想着那句话：来不及了。身体不断地向我发出各种信号。这样的话，我总是埋在心里。

　　同事说：你是怕疼的，将来一定不会选择自杀。她太年轻了，像刚刚绽放枝头的青果子，尚未经历几番风雨，青春的身体里满是对未来的渴望与憧憬。未来在她眼里一定像灿烂的向日葵那样亮丽吧。我多么希望所有的女子们都若吮露的鲜花，藏着甜蜜的花蕊，绽放在五月的清晨，不去迎接日暮与黑夜的降临。

　　周一的晚上，媛发了短信过来说：“你能不能用你的手机骂一下那个薄情寡意的家伙，替我出口气。”我不知道如何回复。一个人在心灵上远离了你，报复、伤害、咒骂、怨愤都是徒劳的。如果说到报复，最好的方式———忘掉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媛沉溺于自己的悲壮和曾经毫无保留地付出之中，她无法忘掉自己对幸福生活一点一滴的搭建。她在以一种看不见的利刃，无情的切割着自己疼痛不堪的心。另一天，她又发来短信说：“我好了，你放心吧。”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其实，她依旧没有走出自己给自己布下的那盘棋。

　　“我用刀割自己可以吗？”我问她。

　　“不可以，不要犯傻，身体是自己的。”她发过来这条消息。

　　“你也在犯傻，你用另一把刀凌迟自己。”

　　她不再说话。昨天夜里，她说：“我去做体操教练了，一小时35元。”看完这个短信，我笑了。

　　女人的对手不是男人，亦非爱情，而是自己。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26日 第二十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