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舞，尚能“舞”否？

　　本报记者　倪锋

　　昨天下午3时20分，曾经名噪一时的民族企业江苏省燕舞集团，其综合生产楼在一声巨响后，彻底画上了句号。随着最后遗留的综合生产楼的爆破，燕舞在沉静了10年后，再次引起人们对燕舞未来之路的关注。

　　在爆破当日，众多的燕舞老职工围聚在燕舞厂外，他们表情严肃，眼神中满是不舍。面对爆破后的废墟，他们感慨万千，互述燕舞曾经的辉煌与时下的悲哀。在他们当中，仍有一批燕舞老员工凭着对燕舞的痴爱，始终没有放弃要复兴燕舞的念头。

　　目前燕舞42个门类商标的拥有者，现为燕舞新实业电真空有限公司的老总赵武山坦言：“燕舞不会被人们遗忘，因为一批燕舞老员工复兴燕舞的心愿一直未曾熄灭过。”据了解，如今这个手持原燕舞集团全部产品门类商标的民营企业老总正一步一步构思燕舞的复兴之路，并伺机谋动复兴燕舞。然而，有专家称，燕舞的复兴已经没有其原先的品牌价值和必要意义。老一辈燕舞人赤诚的复兴之愿，再次聚焦到“燕舞”这个并不久远的问题上。销声匿迹近10年的燕舞真能复兴成功吗？日前，本报记者就此进行了调查采访。

　　轰　一声巨响　几行老泪

　　昨天下午1时许，盐城市人民中路104号燕舞集团厂区内，爆破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布置爆破最后的工序。而爆破的主体大楼的1至4层已经被草席严实包裹着。下午3时整，在爆破区内一段近500米的人民路被封闭，路的两端也被当地警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开始在安全范围内戒严，并清理现场人员。3时20分准时起爆，随着一声巨响，在不到5秒的时间内，大楼由北向南斜塌，爆破成功。

　　据了解，燕舞集团的主体综合生产楼是水泥砖块结构，总共高10层，建筑面积为5000多平方米，已有20多年的历史，曾一度为盐城市区的标志性建筑。

　　此次爆破由徐州工程兵指挥学院组织实施。据负责爆破指挥的杨东风副教授介绍，从4月14日起，爆破施工队正式进入爆破区，开始在燕舞的综合生产楼内的墙壁上打孔，并于4月25日完成全部打孔工作；4月26日上午，爆破队进场装药、联网。此次爆破的炸药用量在100公斤左右。从筹备到定向爆破，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1个月的时间。此外，在此次爆破花费上，和人工拆除所需要的花费差不多。

　　在昨日爆破现场，除了爆破主体外，一些在此围观的燕舞老职工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在听说燕舞生产楼将要爆破这一消息时，作为一名燕舞老员工的陈勇感到非常遗憾，也非常痛心，昨天他特地从外地赶回盐城。“我想再看一眼老燕舞。”他说，一个曾经是全国电子行业的巨人，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真叫人痛心。

　　一些老员工在爆破后的现场流下了眼泪。“燕舞集团的主体生产综合楼的爆破，预示着80年代曾经驰名中国的家电企业，由兴旺走向衰败，画上了一个句号。”一些老职工这样说，燕舞的倒闭完全是计划经济遗留下的悲剧，同时也是市场经济规律生动的教材。一位不愿意将姓名见诸报端的老职工，在见到燕舞大楼已成废墟后，感觉颇为失落。他告诉记者，被爆破的燕舞综合生产大楼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建成的，当时在大楼奠基时，他还有幸参加了奠基典礼。“看到今天的场面，怎能不让人感觉心酸呢？”他说，燕舞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无线电厂发展成为全国知名的家电基地，当初他为自己是燕舞人而感到骄傲，然而时过境迁，燕舞效益一落千丈，好多职工纷纷下岗，至今仍有部分人未能找到工作。

　　而一些稍上年纪的职工在惋惜之后趋于平静。一位将自己一生大半部分时间奉献给燕舞的老员工感慨地说：“燕舞走到今天，有关主管部门也应该深刻反省和检讨。”他说，从1991年到1997年短短7年中，燕舞总经理就换了四人，他们给业务带来的是什么呢？从1991年有6个亿的流动资金，到1997年负债4个亿，甚至可能还不止，因为压库的产品是按以前的市价，根本不值账面的价值。而工人的收入从每月奖金和工资一样多到1997年每月只能发120元钱的生活费。

　　痛　燕舞“折翅”　全国震惊

　　“黄海之滨，在麋鹿悠然安居、丹顶鹤翩翩起舞的苏北平原上，有一只搏击长空的‘燕子’，这就是江苏燕舞电器集团公司……”至今在国内一些网站上依旧保留着对原江苏燕舞集团的生动描述。

　　据曾任燕舞集团副总经理的王伯陶老人回忆，在交通闭塞、信息不灵、工业基础薄弱的苏北，创建于1967年的盐城无线电厂（燕舞集团前身）直到1981年还是一个只能装配收音机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厂，1982年，燕舞员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江苏全省第一个研制出“燕舞”收录机，并且在国内一炮打响，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收录机生产基地，跨入全国大型工业企业500强的行列，销量连续8年在全国收录机行业领先，成为我国知名度最高的音响品牌。“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这句脍炙人口的广告歌词亦真实描述了当初燕舞集团的鼎盛，使其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中国家喻户晓，盐城燕舞集团的收录机产品也红遍大江南北。

　　小小“燕舞”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响？据一位谙熟内情的人士透露，其原因，除价格低廉、品种齐全、质量上乘外，更为重要的是和燕舞集团当初行之有效的推销宣传有关。燕舞集团为对“燕舞”收录机做一次总体宣传不惜血本，在约定好的时间里，同时在各省、市电视台、报纸刊登广告，八面出击，造成宏大声势，全国家家谙知燕舞。1987年该厂用于广告的费用近200万元。“在当时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也为燕舞换来了丰厚的回报。”他说，当年家电业远没有现在竞争激烈，广告的概念对人们来说还很陌生，正是“燕舞”的成功，拉动了中国家电广告的大幕！有人事后道出燕舞成功的奥秘：以公关拓宽燕舞发展之路。并形象地称：“燕舞的实践说明燕舞踏向名牌的历史，就是一部生动的公关史。”

　　“这曾是燕舞人的骄傲，但现在这一切均成为历史，成为燕舞老一代人心中永不磨灭的记忆。”一些老职工在爆破现场回忆曾经的燕舞时这样忧伤地说，眼神中亦流露出悲痛的神情。据了解，90年代初，随着CD、VCD等新型家电音响产品出现并普及，国内收录机市场份额逐渐缩小，而此时的燕舞集团在产品的开发更新方面没有跟上时代步伐，仍然只生产收录机这一种产品，后虽剥离一部分专项资金用于研发VCD，但由于已落后于人，加之内部“蛀虫”爬行，“燕舞”在1993年后开始明显地走下坡路，一度旺销的“燕舞”产品积压，大量欠款无法回收，银行放贷也开始萎缩。1996年底，走入绝境的燕舞集团终于宣布全面停产，两年后，曾经是中国响当当名牌的燕舞集团黯然倒闭。“‘燕舞’的破产当时在盐城甚至全国的家电业都引起了一场震动。”盐城师范学院经济学家杨如怀这样评价。

　　老员工“图谋”东山再起

　　在此之前，燕舞厂区内一位在此施工的工人向记者透露，在爆破后的燕舞主体综合生产楼的上面，一座标准化的现代商住小区不久后将在这块土地上重新竖起。去年初，盐城市国土局将燕舞集团60亩土地及现状建筑整体挂牌出售。此时一个关键人物出场，似乎将一批老员工复兴燕舞的心志从迷蒙引向了正轨，他就是拥有24年工龄的燕舞集团的老员工赵武山。在停标前的最后一刻，他以3780万元的价格竞标成功。据赵武山透露，目前他已计划与一家房产公司共同将这60亩土地开发成住宅楼。

　　据赵武山介绍，他不但是全部“燕舞”商标的拥有者，同时也买下了燕舞集团60亩土地和现状建筑。三年前，他从燕舞集团破产清算小组手中一次性买断了全部“燕舞”商标。“很多债权单位都来抢‘燕舞’的商标，我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光是42类商标的注册费就花了20多万元。”赵武山说，1998年燕舞集团倒闭后，原来的一些车间主任、销售经理等中层干部纷纷凭借自身掌握的技术和销售渠道搞起了私营工厂、公司，最多的时候有17家，现在已所剩无几。赵武山的公司就是其中之一，主要产品为电子发光器件，目前拥有员工近400人，年产值3000多万元。

　　对于如何使用“燕舞”商标的问题，赵武山称，目前他的公司现在主要生产配件，还无需使用商标，42类燕舞商标都处于闲置状态。但几年来他一直在谋划着将“燕舞”作为家电类整机品牌再推出去，但是自身的实力的确不够，在人才、资金方面还需要得到方方面面的支持。

　　一些燕舞老职工对燕舞复兴也提出自己的看法。一些人认为，燕舞主体大楼虽然爆破了，但它的名牌效应还是存在一定的影响，复兴燕舞是广大员工的期望。“爱多、巨人集团都能够跌倒了再爬起来，燕舞这个品牌只要操作得当，同样能够再次腾飞。”他们希望政府能大力支持，起用能人，寻求、吸引外资，横向联合，开发具有前景的产品，并开拓新的市场领域。而一些人认为，复兴不复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燕舞破产沉静了近10年之久，如果复兴那么早就复兴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他们认为，回复当年燕舞的辉煌不是轻易能做到的，除非政府不干预，由企业完全按市场经济规律去发展。

　　复兴品牌路在何方？

　　曾喧嚣一时的音响行业的巨无霸，为什么会重蹈其他一些企业倒闭的覆辙呢？盐城师范学院经济学家杨如怀分析说：“燕舞倒闭的原因有很多，违背了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但企业在发展中的浮躁是其硬伤。而其复兴之路也有待进一步考究。”

　　随后，杨如怀引用了美国股神巴菲特（音译）的一句名言：“只有退潮时，你才知道谁在光着身子游泳。”中国的企业似乎正是这样，经济狂潮一经消退，喧闹的沙滩上留下的便是企业投资者惶恐、尴尬的身影。而这一无力遮羞的身影正是浮躁所带来的一大致命伤。

　　那么燕舞是否能真正复兴呢？他分析，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复兴燕舞的可能已经有了必要的前提条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复兴燕舞之路还值得考究，即使复兴成功，在本质上也与以往有着天壤之别。同时，这位经济学家也提出了自己中肯的看法：“要想真正复兴燕舞首先必须调整心态，理性经营。当今社会，心态比资金更重要，人文环境比物资资源更重要，理性、客观、辩证的精神支柱和思维方式比一轮又一轮的商机更重要。企业要生存，要发展，必须摒弃浮躁，张扬韧性，疗治浮躁这一致命伤，在踏踏实实和埋头苦干中发展、扩张，而一切浮躁和虚名都是无济于事的。”他表示，盐城一些企业可以以燕舞为鉴，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找准自己企业发展的切入点，适时调整企业发展的策略，切勿在发展中过于浮躁，急于求成。

　　此外，伴随着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和经营环境的变化，企业无法避免随时可能发生的危机。今天，更多的中国企业在国际化的技术开发、人才、营销体系和拓展战略等方面的优势远没有形成，虽然有的企业抓住一时的市场，取得了成功，但时刻都会面临着市场竞争所带来的危机；有的企业虽然能够维持下去，但缺乏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早晚会走向消亡；有的企业因暂时的策划行动而引人注目，但泡沫式企业很快会被市场淹没。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我国不少企业及品牌曾名震一时，类似“燕舞”的销声匿迹、无声无息，这和它的危机管理弱化不无关系。面对加入WTO的挑战，中国企业家应有危机意识，中国企业要有一套处理危机的策略系统，以确保企业始终处于健康发展状态。“在加入WTO后，令人欣慰的是，中国企业在‘狼真的来了’的零距离竞争的警觉中，正在克服浮躁的心态，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进行市场整合，不再浅薄，不再张狂，不再浮躁，不再光着身子游泳。”

　　最后，这位经济学家认为，燕舞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传统国有企业衰落的典型。综观燕舞的发展历史，一个年销售收入超亿元的国有企业，对于那个年代来说也是为数不多的企业，但由于受传统计划经济发展影响，加之政府的过分干预以及内部管理问题，最终使燕舞走向末路。

　　曾经辉煌的燕舞

　　江苏燕舞电器集团有限公司位于江苏沿海城市盐城市，为江苏省级企业集团和国家大型一类企业。公司始建于一九六八年，八十年代以来，企业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迅速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收录机生产基地。

　　最辉煌的时候，江苏燕舞电器集团下辖18个企业，其核心企业江苏燕舞电器集团有限公司拥有职工4500人，其中各类技术人员800人，固定资产2亿元，厂房12万平方米，拥有进口、国产仪器、设备3000多台套，具有年产150万台收录机、组合音响，10万台空调器、20万台汽车收放机、300万张激光唱片、影碟的生产能力。建立了从新品开发一直到维修服务等一条龙生产经营体系。

　　其主产品“燕舞”牌音响屡获部、省、市优质产品和“消费者信得过产品”称号，中国国际电子博览会金奖、中国市场中外音响产品知名度、满意度金榜，在九五年全国市场产品竞争力排名榜中获百佳产品二十强，成为消费者首选品牌。94和97江苏名牌产品。

　　当时，企业被吸收为中国驰名商标保护组织成员单位，“燕舞”商标在中国首届驰名商标评选活动中获得提名奖，并被评为江苏省著名商标。

　　《江南时报》 (2005年04月27日 第十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