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瑞麟案没什么好争论的

　　谁是谁非之长平专栏

　　无论是《刑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还是国务院颁布的《导游人员管理条例》，都对导游拿商家回扣这种事情有类似于香港《防止贿赂条例》中有关条款的规定，但是直到香港“珠宝大王”谢瑞麟因“涉嫌向旅行社雇员提供非法回扣，作为安排内地旅行团到该店参观购物的报酬，被香港廉政公署拘捕”的消息传进来，内地旅行社和游客才“受到震动”，这对我们的执法成效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尽管如此，我还是怀疑这种“震动”与法律有关。当年美国总统尼克松遭遇“水门事件”的消息传出，或许有人感到“震惊”，但震惊的原因是：为了执政党的前途和国家的未来，安装一个窃听器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比如，当有官员利用职务之便诱奸妇女的消息传来时，也总能听见一些人的“震惊”：当官的搞个把女人算什么？

　　同样地，一些媒体在报道谢瑞麟被拘案时，宁愿把它处理成是一个“争论”。一位“业内人士”就在这样的报道中振振有词地说，“导游从商店中拿取被称为服务费的回扣，实际上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做法，因为大部分导游基本上没有固定的薪水，服务费是其主要收入。就算不到谢瑞麟，到其他的金店情况也是一样的。”不过，他称，“有一条规则导游不能违背，即不能强迫游客购物，并保证商店所销售的东西是真品”。

　　这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在明文的“显规则”中，从未有过导游可以收取商家回扣但不能强迫游客购物云云。但是在现实中，从业人员完全置“显规则”于不顾，而把“潜规则”当做真实的游戏规则。

　　“潜规则”不是法律，而是一种文化。在这种文化里，“依法办事”不仅行不通，甚至成为“不懂规矩”的笑话。正如诸多“业内人士”所辩解的，如果导游不拿回扣，根本无法生存。这就是所谓“腐败成为润滑油”，逼良为娼的体制文化。

　　在前不久开审的“全国最大卖官案”中，据悉，黑龙江省绥化市原市委书记马德，为这种体制文化作了典型的演绎，已查出卷入该案的官员达265人，凡在其手下谋职者，少有幸免。

　　这种文化最大的危害，是对人的精神的摧残。每一个参与马德案中官爵买卖的官员，都难免生活在虚伪、欺骗、猜疑和恐惧之中。每一个从商家提取佣金(遑论是其主要收入来源)的导游，都难免欺诈、误导和心理阴暗的嫌疑。一旦乘客识破其背后交易，与导游之间的诚信和友谊就会大打折扣，从而上演“反间计”，暗地里与导游作对。如果人的主要工作和生活都在桌子底下，都在灰暗之中，整个社会的精神状况将会怎样？

　　其次，从社会效率上说，没有明文规定、主要靠暗中摸索而心领神会的“潜规则”，其学习和交易成本远远大于“显规则”。一个官员要猜准到底送多少钱给马德才合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不少人就碰了钉子毁了仕途。在眼下的这个“佣金争论”中，“业内人士”就以威胁的口气说，如果破坏这个“潜规则”，游客就会付出更高的“团费”。其实只要想想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简单道理(如果商家不给导游回扣，多半会出于竞争考虑降低旅游商品价格)，就会明白这个游戏不可能为谁省钱，只能增加旅行社和导游算计、欺骗游客的成本。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认同这种“潜规则”文化，就是反对现代社会的法律制度建设。有那么多人认为这只是一种“争论”，称其为“约定俗成”甚至“国际惯例”，只能说明现代法制建设还任重道远。

　　“潜规则”厚颜无耻地大行其道，是“有关部门”的失职。正如马德案中的官员们欲独善己身而不能，拿商家回扣的导游也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因此这潭污水只能依靠外部力量来加以清洁。香港廉政公署的作为，是对内地不作为的“有关部门”的一个警省。

　　(作者系《外滩画报》副主编)

　　本版言论仅代表作者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