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朗读者与一群听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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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27日18:29 今晚报 |
我生活的是一个小地方。先是村里,后是乡里,再后来是县里。我从十几年前开始给报纸写稿子,发了多少,我都忘了。我在生活中也是个马虎的人。对什么事也不太上心。那些样报我也不是不收集,但收集来收集去,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我生活的是一个小地方,被关注的可能就大些。尤其是十几年前,能在报纸发东西的人还不多。人们看到我,谈论的都是某某报、某某版发的散文或小说。刊物上的东西普通读者看不到,看到了,也没人当回事。与报纸相比,他们轻视刊物。 有一个男孩子,从许多年前就非常留意我写的东西。他留意的,也是发在报纸上的。从标题,到文中的每一句话,男孩子都记得。许多年前男孩子坐在丝瓜架下读我的文章,每篇文章都要读许多遍。难怪十几年过去了,有些文章他记得我却不记得。 那一年,男孩子上小学四年级。 十几年以后,男孩子怎样求的学,怎样找到了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他也写些文章,在报纸上发表。也会偶尔通过电子信箱或邮局给我们自己办的杂志写篇稿件。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直到有一天,男孩子给我写了封长信,信中开列了长长的一串我曾经发表的文章的题目,才使那个午后的空气温润潮湿起来。 男孩子说,他工作在一家证券公司,没事的时候,他就给他的股民读我的文章。那些文章有的是在报纸杂志上发表的,也有的是从网上下载的。有短篇,也有长篇。长一些的文章分许多次读,短些的文章有的要读许多次。因为那些股民你来他走,这使他的听众不固定。可慢慢的,男孩子有了自己的铁杆儿听众,她们差不多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她们喜欢听男孩子的朗诵,这在炒股之余,是另外一种心境。 男孩子从没刻意找过我,所以我们虽然居住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谋过面。有一天,男孩子朗诵的一本刊物上有我的照片,一个女股民惊讶地说,是她啊,每天都去登山,就住在证券公司对面!男孩子起初不相信,世界有这样小吗?可见过我登山的不止一个女股民,男孩子才开始渐渐留意起马路对面。有一次,男孩子说,他曾经与我擦肩而过。那天我长发披肩,自行车蹬得飞快。虽是匆忙中的一瞥,可男孩子说,因为我拐进了那片楼群,所以他自信没有认错人。 我承认男孩子说得不错。我是一个喜欢把自行车蹬得飞快的人。 对面的证券公司,经营若干年了。我无数次的从那门前走过,却从没留意过那块牌匾。三八节那天,我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我突然有心情想到证券公司转转。我奢望能看到那样一个朗诵的场面,或许,我也可以做一个听众。我戴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走进了空荡荡的大厅。因为股市低迷,大厅的确空空荡荡,只有十几个人闲散地坐着聊天。没人留意我。我在里面转了一圈儿,看了几眼大屏,就出来了。没有哪个人像那个男孩子,这让我松了口气。 可我刚走到马路上,后面却有人喊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追过来说,既然进来了,怎么不坐坐?若不是小刘眼尖,我们谁都没认出你来。 他说的小刘,就是那个男孩子,在门口站着。男孩子有些腼腆地说,我出门时看了他一眼,他从眼神认出了我。因为不确定,喊出了我以前的朋友。我不知道我的眼神什么样,怎么会让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认出来。 男孩子说,我进来的几分钟前,他刚把我最近发的一篇文章《半斤毛线与一套书》送给他的女股民。男孩子这两天嗓子不好,不方便给大家念。可他喜欢的文章,他希望别人也看。男孩子还说,凡是我的文章,不用署名他也能认出来。哪怕短得不能再短的几句话,他随便一看,就能判断是不是我写的。 我承认我是有些感动了。男孩子给我写信的那个下午,我就曾经掉过眼泪。 我和男孩子就这样认识了,用男孩子的话说,是他喜欢的一种方式,不期而遇。我在他那个年龄,认识一个人也喜欢讲究某种方式的,而现在,我对这一切已经漠然了。男孩子的朗诵还在继续。男孩子说,你说巧不巧,我无意中拿到几张晚报都有你的作品。我几天前朗诵了一篇名叫《温柔》的稿子,一个阿姨说,人家怎么那么会来事儿啊。 阿姨说的是故事中的主人公,每天都等在门边给丈夫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