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长官”和凤凰“小丑”

　　近日，名为行走在新闻前沿的报告会接连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交通大学、复旦大学三所高校内举行。3场演讲会，场场爆满，但真正吸引名校学子入场的原因是演讲者的头衔中有着凤凰卫视4个字，但对于演讲者吕宁思这个名字，至少在入场前，很多学生感到陌生。

　　随行参加此次演讲的凤凰卫视客座嘉宾李炜在开场白中，用了这样一个比喻向学生们引见演讲者吕宁思，在一个马戏团中，真正的大牌往往是小丑，因为小丑是马戏团里基本功最扎实的人，卸妆后的小丑可以胜任马戏团里任何明星的表演，吕先生就是凤凰卫视的小丑！

　　然而，李炜用小丑比喻引见的这个北京人，是军人家庭出身，当过海军、陆军，并先后在上海复旦、华东师范大学和澳洲悉尼大学攻读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并在长达20年的传媒生涯中，服务过北京、悉尼、香港、台北等地的报刊、电台与电视台，担任过记者、编辑、编导、主持，并最终于2002年7月，在藏龙卧虎的凤凰摘得新闻采编部总监头衔，主管凤凰卫视驻内地和全球各地的记者站，成为专向闾丘露薇、卢宇光等一干声名在外的凤凰名记发号施令之人。

　　凤凰小丑的素质和新闻长官的气质，让并不为人熟悉的吕宁思在早已名声显赫的凤凰卫视中无可替代。

　　记者和军人之间本就有着天然的相通性和联系———

　　关键时刻，战斗、报道欲望同在心中燃烧

　　“我老板刘长乐向别人介绍我时，使用的语式常常简单到只有5个字：‘宁思，我军的！’老板的话使我突然想到，对自己在凤凰卫视所有定位的恰如其分的称呼，应该就是这两个字：‘老兵’。”

　　吕宁思告诉记者，他很喜欢被老板这样介绍，和老板有着共同的军旅生涯经历的他特别喜欢“老兵”这词，“在文明世界的所有语言中，从拉丁文、斯堪的那维亚文到斯拉夫文，这词的含义和书写甚至发音都完全相同,它的意思是老兵、老手、老练者、老辣深谋，善于理解上司意图，精于独立作战而又服从指挥忠于职守。”

　　在台里，吕宁思能够心安理得地被电视圈里的年轻人称为“吕老师”，对此，他的解释是：自己不但是记者，还是当过兵的记者。在他看来，记者和军人之间本身就有着天然的相通性和联系———

　　“其一，不论是战争、灾难还是其他热点地区，总是记者和战士勇往直前前赴后继；其二，永远要进入陌生地区、艰苦地区和局势不明的地区，而且需要立即进入状态担当角色投入工作取得成果；其三，常常会拨错算盘打败仗，但是必须屡败屡战，而且往往要孤军作战；其四，总是在突发事件出现之后，打起背包立即出发，没有时间准备，必须随时到位；其五，在不少大人物的眼中，枪杆子和笔杆子是他们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的两样必不可少的工具，就像那位当年从北约最高司令转到美国总统宝座上的艾森豪威尔将军，始终是把记者视为‘下等兵’一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记者和军人要有同样的献身精神，到了关键时刻，战斗和写作（报道）的欲望同时在心中燃烧。”

　　吕宁思坦承，同目前中国军队中的绝大部分成员一样，他的从军经历也不过是一段当和平兵的历程。可是自当兵那天起的确是准备打仗的，几十年下来，有一个基本的人生概念是：时刻准备着。吃传媒饭的二十多年里，他就始终以军人和记者的双重身份要求自己。“当记者的天职就是要采访，不管去什么地方；就像当兵的天职就是去打仗，不管战场在哪里。”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也告诉年轻的手下。

　　最深沉的爱意了无痕，最动情的时刻最无情———

　　对前线记者“残忍”：冲不上去你就倒霉了！

　　“现在恐怖分子已经向我们冲过来，打伤很多人，我们正在跑。”一个在奔跑中不断喘息的声音，通过卫星电话和电视现场直播，向全世界传达。这个声音发自凤凰卫视记者卢宇光。

　　这天是2004年9月3日，俄罗斯北奥塞梯共和国别斯兰市第一中学，330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儿童，在一次惨烈的人质事件中被杀。

　　“上述这一切，也许构成了华语电视新闻史上最为惊心动魄，也最为戏剧化的一个瞬间。”但如果不是吕宁思在接到前线记者电话时“毫无人性”地下了死命令，或许这一幕不会永存下来。“第一句话，宇光你立功的时候到了！第二句话，冲不上去你就倒霉了！”当然，现在回想起当初自己的话，吕宁思笑称，确实“残忍”了些。

　　“在新闻事件发生时，我只能逼着记者冲上去，因为那一刻是千钧一发百年不遇，你冲不上去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就像战场上的指挥员，如果你在关键时候婆婆妈妈地心疼下属，可能会永远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这种视新闻为战场的口气，出自眼前斯文儒雅的吕宁思之口，让记者觉得有些诧异。但一旁的李炜插嘴道：“不要被他的儒雅外表所迷惑，‘凤凰’里不知有多少‘名记’闻其名便动容。”

　　“最深沉的爱意了无痕，最动情的时刻最无情。”这是吕宁思最喜欢的一首外国诗歌里的两句，“它的哲学意义在于：越是在容易大动情感的时候，情感恰恰是于事无补的。以无情的手段达到有情的目的，往往是处理棘手问题的最佳途径。”吕宁思解释道：“我当然爱护我们的年轻记者，但我更知道，对他们理性的爱护，是鼓励他们成为一名优秀记者，否则他们会虚度作为记者的宝贵时光，可能会错过他们人生中转瞬即逝的机会。”

　　吕宁思的话，事后得到了证明，卢宇光一战成名，凤凰老板刘长乐曾动容地说过，“闾丘露薇，让全世界在阿富汗看到了‘凤凰人’的身影；卢宇光，让全世界在别斯兰听到了‘凤凰人’的声音。”

　　除天赋外，把握机遇尤其重要，将军靠打仗添星，记者靠战争成名———

　　进“凤凰”首次出击阿富汗，坦言新闻是天生要走的路“我的感觉中，你在新闻方面对自己的认知和认同似乎非常强烈？”记者本想试探性地抛个难题给吕宁思，殊不料，他竟当即自己给予自己以肯定，且大有顺杆爬之势。

　　“很久以前，我的一个外国朋友对我说，吕宁思你是个天生的新闻之才。那时我在澳洲，当时我开着车听着英文广播，突然听到一个词，翻译出来就是克里姆林宫怎么了，那瞬间，我就涌起了新闻的表达欲，于是边开车边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报告了最新的新闻。然后如释重负，这完全是一种欲望解脱的快乐。”

　　吕宁思说，他读小学二年级时，有人曾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他不假思索地说要当一名记者，还要当一名国际记者。“这也许就是天生的抉择。过了几十年，到了今天，我基本上发现我就坐在了当时我告诉自己应该坐的位子上。”

　　在他众多苛刻的选拔记者的考察项目中，前三位是：对新闻有发烧友的热情；有英雄主义气概；有乡下人似的好奇心。虽然，在他看来，如何当记者并没有一定的套路，但至少他认为，记者是一种极需天赋的职业，很多在职的记者其实未必能胜任。

　　“当然，对于记者而言，除了天赋外，把握每个稍纵即逝的机遇尤其重要。古往今来，将军靠打仗添星，记者靠战争成名。”在成功之路上，吕宁思并没有隐讳他的幸运。

　　吕宁思说，比起其他世界级传媒机构，凤凰卫视咨询台算是福星高照了，开播不到一年就撞上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世界大事。对于他个人而言，当了多年兵没打过仗，进了凤凰的头一年就碰上了“战争机遇”。“9·11”事件发生时，吕宁思担任新闻采编部的副总监，从俄罗斯回来后，立即进入了昼夜值班的主管状态。很快，布什政府宣布要用武力推翻窝藏了本·拉登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权。10月7日午夜过后，钟大年（凤凰副总裁）突然打电话给他，在电话里喊了4个字：“打起来了！”

　　很快，吕宁思和整个报道策划团确定了报道方向。凤凰卫视一批一批记者被派上去，每天晚上租用美联社、路透社卫星现场直播报道。马拉松式的前方报道，很快使记者的轮换拮据。这时，吕宁思向高层提出上前方担任报道记者的请求。“开始，我的请战被高层回绝：我们不用派大将上去！但到了下午，情况又有变化，在其他几个年轻记者都由于各种原因而无法前往的情况下，我的请求被批准了。我很幸运地实现了进‘凤凰’后的第一次出击。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太重要了。”

　　吕宁思告诉记者，他的老板刘长乐曾把人分成4种：一种是情况明，决心大；一种是情况不明，决心大；还有一种是情况明，决心不大；最后一种是情况不明，决心不大。“我是属于第一种，属于在下决心上比较到位的一种。”

　　其实，早在澳洲求学之时，吕宁思就已成为了老板口中的第一类人了。“曾经很幸运，我竟然取得了悉尼大学博士研究生奖学金，可到头来却又没有去完成博士学业。因为我最终没能抵挡住新闻记者职业的诱惑。当年毅然决然的辍学决定，最终让我如愿以偿地主编了当时澳大利亚第一份大陆留学生办的报纸———《华联时报》，并且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也正是从那时起，我就在不断地证明自己，新闻采访和写作是我天生要走的路！”

　　作者：晨报记者童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