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马桑

　　马桑其实就是桑葚，我们云南人叫它马桑。其叶可养蚕，皮可入药还可造纸，果实可以食。

　　我年幼的时候，和我们上辈子或者还有上上辈子的人一样，是在马桑树下长大的。马桑树冬天落叶，春天发芽，接着就开花，黄绿色的小花像毛毛虫，花谢后就会结果，果实起先是绿色的，随着长大逐渐变黄，再由黄到红，由红到紫，最后成了紫黑色，就成熟了。

　　马桑熟了的时候，大人们就来采马桑了，采桑是一个有趣的过程，无论是村里谁家采桑，全村的孩子都会去跟着添乱，大人们准备好草席，铺在树下，然后由男人脱了鞋子，带上一根长竹竿爬上树去，轻打树枝，熟透了的马桑就落了下来。我们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打落下来的马桑如果是落在草席上的就归树的主人所有，落在地上的就“放公鸡”。所谓“放公鸡”，就是大家的，谁抢到就是谁的，去抢马桑的人必须是男孩，大人和女孩不能去抢，他们只能在一旁看热闹，然后等主人把草席上的果实收起来，再分给他们吃，这个时候男孩是没有份的。桑树上有一种会咬人的花蜘蛛，有拇指般大小，树上的大人们经常在这个时候把蜘蛛捉在手里，朝树下男孩堆里扔，粗心的男孩以为是马桑果，就一窝疯地拼命去抢，抢到手一看不是马桑，又赶快扔掉，这时树上树下就会发出一阵轰笑，精明的男孩能判断出这是蜘蛛而不是马桑，就不去抢，然后可以跟着大人们一起笑那些抢蜘蛛的傻瓜。

　　每一家人采桑，所铺在地上的草席多少不等，大方一点的人家会少铺一点草席，有意给孩子们多留一些“公鸡”，这样会更热闹一些，如果草席铺多了，落在地上的果实少，孩子们没有得到多少实惠，场面也就会冷清许多，而且第二年采桑，就会少了孩子们，也少了大人，大家会在私下议论这家人“小气”。

　　据说，大人们来看采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选女婿，有女孩的人家，来这里看男孩们“表演”，看看谁家的男孩机敏能干，力气大，能抢到很多马桑，不去抢蜘蛛，将来有意培养一下，成为自己的女婿。

　　我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回乡下去，发现家乡变化很大，马桑树也不多了。村头的刘家二叔来请我吃饭，几杯酒下肚，说起抢马桑的事，老爷子笑眯眯地说：“看不出你这个傻小子当年只会抢蜘蛛不会抢马桑，如今却在城里混得这般有出息，早知如此，我该把三女儿许配给你了……”二婶说：“我倒是看出来了，你这孩子读书成器，以后定有出息。”我忙说：“其实现在也很傻，很多该抢的东西，我也没有抢到，知足，过过日子而已。”

　　“懂得知足就好。”二叔喝了一口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