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阳门外（冰糖葫芦）

　　延静

　　一天夜晚，我从朋友家出来，经过朝阳门外回家。我已经好久没有走这条街，晚上更是没有来过。只见路旁高楼大厦，各色霓虹灯闪烁，马路上车水马龙，便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繁荣热闹景象。见此难以名状的欣喜顿时涌上心头。

　　北京地方很大，发展很快，但我最关心的是朝阳门外。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因为我在那里出生并度过了童年。几十年来，那里又建了什么房子，发生了什么变化，一直牵动着我的心。

　　60多年前，朝阳门俗称“齐化门”，我们家住在城市鸡市口三条。我是跟着父母和奶奶长大的。同院住的还有摆小摊卖烟卷、推车卖切糕的，我们家不算最穷，但日子过得也很艰辛。记得我在神路街小学念书时，每天早晨带一块冰窝头去学校，遇到冬天就在教室里的炉子上烤烤吃。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胡同的东口井台打水，先是年纪小，与母亲一起抬，后来稍大与妹妹抬，再后来长大了就是一个人挑了。当时孩子下学后没什么玩的，除去弹球、扇洋画外，夏天就去窑坑洗澡、抓蜻蜓，秋天是逮蛐蛐，冬天则在胡同雪后的冰上打出溜。那时东大桥以东全是旷野荒郊，苇塘、树林很多，一到夏天倒成了孩子们爱去的“乐园”。

　　当时朝阳门有城楼和箭楼，我们也常去玩耍。箭楼四周有不少摆摊做小买卖的，冬天迎着西北风卖花生、瓜子、柿饼之类的干果，夏天顶着烈日卖酸杏、脆枣、沙果，偶尔有西瓜、香果就是上品了。从箭楼到东大桥是关厢一条街，当时算是最热闹的地方。街路北向阳，开有粮店、布店、文具店、药铺，路南背阴则是山货庄、铁匠铺、寿材店。街上虽有汽车来往，但更多的是马车，常有马粪堆在地上。神路街对面有个东岳庙，每逢年节前去烧香的人不少，但母亲不让我去，说是向佛爷许了愿，十八岁以前进去要遭难。我心里痒痒，偷着和同学进去过一次，但刚进门就被哼哈二将横眉立目的可怕样子吓了出来。当时父亲在城里做买卖，偶尔进一次城，坐回电车，开开眼，就甭提多高兴了。

　　解放后我进城上中学，来回都走朝阳门外大街，但这里一直变化不大。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大学毕业进外交部工作，搬到豫王坟（现光华里）宿舍，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经过朝阳门外大街，到朝阳门内的外交部去上班。晚上加班后回家有时已很晚，肚子饿了，就在路旁小铺吃个烧饼，喝碗馄饨。老实说，那时朝阳门外的街道也还没有大的改观。马路仍然很窄，两边商店也不多，汽车、自行车挤在路上，十分嘈杂。我每天上下班不得不走这条街，但从心里烦这条街。“不知何年何月能彻底改变面貌”，我心里这样企盼着。

　　改革开放以后，特别是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朝阳门彻底变了样。朝外大街的马路至少展宽了一倍，两侧商厦、酒店、写字楼拔地而起，呈现出现代化街道的气魄。记得80年代中期，我要出国工作，想买点衣物，当时只有蓝岛商店一家可去，而现在不仅蓝岛扩大了，华联、华普等多家商厦也先后建起来，商品琳琅满目，可以尽情挑选。这条街上再也找不到小酒铺，代之而来的是环境舒适、温馨的各式餐馆，可以吃到全国各地的风味。我曾在这里一家上海餐厅招待韩国朋友，菜肴丰盛，味道纯正，客人吃得十分满意。

　　我还曾到几十年前我们家住的地方看过，现在那里已建成居民小区，二十几层的居民楼连成一片，改名为名副其实的“吉祥里”。朝阳门外东大桥以东，不仅高楼林立，而且宽阔的道路与二环、三环、四环连到一起，四通八达。记得小时候说起去通州，好像是很远的地方，现在从东大桥沿着平展的柏油路往东去，不要半个小时就到了楼房林立的通州了。现在朝阳门外，除去东岳庙和神路街牌楼，已完全找不到过去的任何痕迹。我现住在潘家园，仍属朝阳区，我的一生算是与朝阳门结了缘。朝阳门外很多地方还在建设中，我相信，我度过童年的地方，一定会和全北京市一样，建设得更加美好。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5月02日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