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饮一杯忘情水

　　姚燕利

　　是在同学的聚会上，见到她，他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会出落得这样漂亮。记得读书时，她矮矮的个头，稍稍偏胖，皮肤微黑，是被男生私下称为“丑小鸭”的那类女生。惟一值得骄傲的是她的成绩，她总是固守着班里第一的位置。他却是班里最帅的男生，高大俊逸，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他的成绩全校有名，不是因为出色，而是他偏科偏得实在厉害：全国的数学竞赛，他拿过第二名，但是英语，他从来都没有及格过。

　　这样的男生，注定了是女生们心中的偶像，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她。她偷偷地注视过他在学校的操场上飞展腾越的矫健身姿，收集过他喜欢的篮球明星的贴画，一次，他请她讲一个英文单词的用法时，她不禁面红耳赤，手脚冰凉。

　　他没想到她会喜欢他，在那个临近毕业的下午，他意外地收到她夹在作业本里的纸条时，他的心里荡起了微波。当然也只是微波，迷恋他的女生太多了，他的眼里一向只有白天鹅一样的校花，哪里会注意她呢？他淡淡一笑，随手就把纸条扔进了废纸篓里。

　　那天晚上，她打扫卫生时发现那张被遗弃的纸条，她看到自己娟秀的字迹写着：“我可以爱你吗？”她的心就像一座小小的城堡，突然被人狠狠地挖去了地基，“轰隆隆”全塌了。

　　那个夏天之后，她考上了重点大学，他却因为严重偏科高考落选，参军去了西藏。一直到10年之后，老同学组织聚会，见面的瞬间他呆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当年的丑小鸭竟然出落得如此明眸皓齿婷婷玉立，真的成了白天鹅了。音乐响起，他第一个伸手邀请她跳舞，她何等聪明，怎么能看不出他眼睛里的后悔？落落大方地起身，含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那一瞬间时光回转，她仿佛看到10年前那个落寞无助的女孩儿，怎样在废纸篓前为眼前的这个男人，绝望地流泪……

　　那次聚会之后，他开始频繁地打电话给她。都是大龄而未婚，他以为剩下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他们一起去郊游，喝茶聊天，他热情执着，她含蓄矜持，这样来来往往半年之后，有一天晚上，他终于发短信给她，只有六个字：我可以爱你吗？看到这句话时她的眼里涌满了泪水，这句曾经被他轻轻丢弃在青春岁月里的话，这几个反反复复缠了她10年的字，终于被这个男人拣回来时，已经被岁月改变了味道。

　　她坚定地回复了一个字：不！她的拒绝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他爱的是如今的她，而她爱的，却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不如同饮一杯忘情水，该忘的，就忘了吧。

　　《江南时报》 (2005年05月06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