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观过位于弗吉尼亚的华盛顿故居“弗农山庄”，这栋富丽堂皇的房舍就在波特马托河边上。室内陈设完全保持了当时的状貌。在众多的厅室当中，偏偏就没有一间厕所。我专门为此询问讲解员，她回答说，当时的厕所不建在主楼之中，方便需要到旁边数百米外的侧楼去进行。那可真是够麻烦的了，尤其是冬天的晚上，还得跑过一片雪地才得以“方便”。此“方便”也太不方便了。
厕所的进化过程，乃是让人更加方便、更加卫生的过程。厕所，是文明隐秘的边界；厕所，也是“有尊严的生活”和“没有尊严的生活”的分野。
一生致力于在印度建设新式厕所的公共卫生专家宾德什瓦尔·帕塔克博士，曾经讲述过一个故事：一名印度农村妇女给她在城里打工的丈夫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写道：“你回家时不要给我带首饰。我更希望你带钱回来，那样我们就可以在自己的家里装一个抽水马桶了。”在印度，很多人的家里没有厕所，不得不在露天或使用便桶大小便。据估计，印度每年有近五十万人死于与腹泻有关的疾病。由于缺乏适当的卫生设施，直接导致许多印度人，特别是儿童，患染其他胃肠病和寄生虫病。缺乏卫生设施还造成了深远的社会影响。在人们依然露天大小便的农村地区，妇女只能在日出前或日落后大小便。宾德什瓦尔医生说，这种违反自然的限制给身体造成压力，而且剥夺了妇女的隐私和尊严。
美国差不多任何一处公共厕所，除了男女的分别之外，都专门设置了专供残疾人使用的厕所。有的地方还为“父母子”设置专用厕所，让携带婴幼儿的父母一起进去帮助孩子方便。这些细节，皆体现出一个社会人性化的程度。我想，在这样的社会里，作为一个公民一定会感到被关心和被尊重。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
有一次，我去科罗拉多大峡谷国家公园游玩。公共厕所门口排起了男女两个长队，惟独中间的残疾人厕所前没人排队。于是，我的“中国式”的思维又开始工作了：既然残疾人的厕所并没有残疾人在使用，何不匀一些人去呢？这样岂不能缩短男女两排队伍的长度、节省大家的时间吗？我的美国朋友听了我的建议之后，连连向我摇头，并解释说：“如果正常人去使用残疾人的厕所，虽然现在看没有残疾人来，但如果正常人正在使用的时候，来了一个残疾人怎么办？这不就造成了正常人侵犯残疾人的权益？我们绝对不能这么做。”这番话让我这个自诩为“文化人”的人，第一次痛切得感觉到自己是那样地没有“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