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的妻子(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08日15:39 南方周末

　　洋县金水镇大地村三组的杨土莲独守家中，丈夫和家里的年轻人全部外出打工，只有4岁的孙女陪伴着她。

　　丈夫去西安打工后，洋县秧田镇草坝村四组的柳青茹在家里不仅要照看两位老人和孩子，还要耕种5亩山地。“只要女儿还有一口气，我就会为她付出一切。”佛坪县西岔河乡的蔡春芳，现在全靠丈夫和儿子在山西运城打工的微薄收入，维持14岁女儿的生命。去年11月，在初中二年级读书的女儿王敏被发现患了白血病，原本生活还不错的家一下陷入了困境。由于付不起巨额的医疗费，蔡春芳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一天天衰弱下去。她没把真相告诉女儿，好让孩子平静地走完最后的生命路程。

　　胡国庆(陕西)摄影报道

　　今年一开春，记者前往陕西省的商洛和安康等地，走访了一些外出打工者的家庭。这里69％以上的青壮年劳力分赴各地打工，留下了一支由老人、孩子和妇女组成的特殊队伍。最让记者感动的是，那些已为人妻的妇女们，往往要承担家里的一切重任，从抚育孩子、照顾老人，到从事田里本该男劳力操持的重体力活。但她们抱怨最多的不是这些，而是精神上的煎熬，特别是对远在他乡的丈夫的牵挂和思念。为了克服这些痛苦，有些人终于和丈夫一道，走上了外出打工之路……

　　当人们说起在外打工的艰辛时，是否想到，留守在家中的亲人们也在默默付出呢？记者在建国村里采访了一个叫薛晓丽的女子，深深为之感叹。

　　结婚前，薛晓丽在深圳一家工厂打工。对一个山里女孩来说，算是见了世面。从那以后，她就再不愿回到村里了。可是，1998年，23岁的薛晓丽成了家，第二年生了个女孩，从此，再没外出打工。薛晓丽的丈夫却留在深圳打工，只是每逢过年才回一次家。晓丽性格内向，长期两地分居，她的精神有点失常，后来病情严重了，一犯病就打人、砸家具。丈夫这些年在外打工挣的钱，全花在给她看病上了。为了安慰妻子，丈夫在家里呆了两年，没外出打工，薛晓丽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3月2日，记者来到薛晓丽的娘家陕西省镇安县青铜关镇东坪村，见到了正在养病的她。薛晓丽带着女儿单独住在一间老房子里。娘家人说晓丽上个月还犯了一次病，把母亲暴打了一顿，现在她每天的药钱就要十来元，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晓丽的丈夫也只好又去深圳打工了。

　　28岁的牛玉翠说自己就像个活寡妇，4年里就是给丈夫生了两个女儿，两次都是在丈夫过年回家期间怀的孕，生孩子时丈夫都不在身边。每想到这些，牛玉翠心里就难受。

　　牛玉翠说这些时掩饰不住失落，她说他们夫妻俩只是每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在一起呆上几天，就这几天时间，还要到处给亲戚拜年，丈夫的朋友又多，三天两头在外面喝酒，回来倒头就睡，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她作为妻子的需要。“我还年轻，也需要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你看人家城里人，每年还有探亲假，路费还给报销。而我们这些农民工的妻子，长期过不上夫妻生活，过年回家买火车票都困难。”牛玉翠算了一下，结婚4年，和丈夫呆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60天。

　　镇上一位妇女干部对记者说，附近村里有位妇女经常到镇政府来，要求解除婚姻。这位妇女说，丈夫在外打工7年，很少回家，也不给家里寄钱，两个孩子都在上高中，凭自己一个农家妇女的能力，实在无力供养。

　　还有一位刚结婚不久的女子，因为丈夫常年在外打工，感到生活寂寞，跟一个四川小伙子跑了，可过了3年，又回来了。她说这个四川小伙子也是常年在外打工，把她一人放在家里，同样得不到满足。思前想后，还是回到原来丈夫的身边。丈夫也深感对不住妻子，今年春节过后，带着妻子一起去了河南打工。

　　当一部分女人选择在家中等候丈夫回家时，另一部分女人却走上了和丈夫同样的路。今年4月，记者跟随她们中的一些人来到广东东莞，了解她们的生活。

　　在东莞市长安镇一家玩具厂，仅陕西籍的女工就有1661名。34岁的曹亚娟来自陕西省三原县，是第一批进厂的女工，由于工作出色，厂里让她负责女工楼的管理工作。曹的丈夫原来也在这里打工，后来去了外地。现在，6岁的儿子和她一起生活。

　　曹亚娟告诉记者，自己在厂里是老员工了，月收入2000元左右，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让孩子在这里上学，因为仅上学一项开支，就占去她一多半工资，何况孩子食宿都在学校，花销更高。她本来考虑把孩子放在老家，但农村的教育条件相对要落后一些，从企业招工条件看，孩子将来没有文化不行，自己就带孩子出来了，这样对孩子有利。“在厂里像我这种情况的老乡还有几个，大家生活都非常艰难，连春节都很少回家，这样可以多省下点钱供孩子读书。”曹亚娟说。尽管生活拮据，但她还是给孩子买了台电脑。

　　看来，和留守在家中的女人们相比，在外打工的女人们的担子也一点没减轻，工作压力也许还更重。据曹亚娟介绍，作为企业的管理人员，她要经常和女工们沟通，开导她们，减轻她们的精神压力。

　　王妮(化名)是在丈夫帮助下找到工作的。今年春节过后，她来到这里找活干，好还清家中老父生病欠下的3万多元药费。王的丈夫左仓博(化名)是陕西省乾县薛录镇盘州村人，在东莞某五金厂打工8年，很有些经验，可王妮没上过一天学，没有学历证书，想进企业很难。为了帮助媳妇进厂，左仓博到市区立交桥下，花了20元给王妮弄了一个初中毕业证。

　　4月15日这天，左仓博带着媳妇到东莞某服装厂参加应聘，结识了同来应聘的陕西省高陵县余楚乡马北村的晓娟(化名)。笔试的时候，没有文化的王妮请高中毕业的晓娟代笔，也许是监考人员马虎，王妮居然被厂方录取了。

　　从厂大门出来，王妮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心里特别高兴，拉着刚认识的晓娟，一定要她到家里坐坐。左仓博则以一个老员工的口气，告诉媳妇和刚认识的晓娟，在厂里要怎样和人相处，如何适当地休息，下班后要先往餐厅跑，第一次少打一点饭，赶紧吃完后再去打第二次，不然就要饿肚子……看着这对欢乐夫妻，记者不免感叹，虽然他们肯定还要过许多苦日子，可比起那些在家独守空房的女人们，他们的感情一定充实多了。

　　去年11月28日，铜川陈家山煤矿发生特大矿难。遇难矿工刘建军的妻子王小红带着两岁的女儿来到矿井前祭奠丈夫。太白县王家楞乡板桥村的何玲芳在丈夫出外打工后，正和儿子一起，努力填平离家不远处一个七八米深的大坑，以便能在上面种些蔬菜。但要达到这个目的，可能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王英霞有三个孩子，过去每到交学费就犯愁，如今通过丈夫在外打工，家庭生活状况明显好转。

　　到广东东莞打工的王妮找到工作后特别高兴，不断念叨着，总算找到活干了。丈夫则告诫道，现在不要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几天就被辞退，在企业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时间长了你就明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