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女孩申请留教云南山区

　　金陵晚报记者　刘泱　通讯员　张杰【金陵晚报报道】2003年8月，23岁的江宁姑娘胡小五和来自南京各高校的11名大学生志愿者坐上开往西部的列车，在云南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安了身。一晃2年的服务期将满，胡小五却向当地的组织部门递交了申请，说自己想留在这个西南边陲的山沟沟里教书。是什么竟比五彩缤纷的城市生活更能吸引这位年轻女孩的心？上个月底，记者和团市委的工作人员一道，前往云南耿马。耿马距离昆明大约有800多公里的路程，坐长途车的话路上大概要十五六个小时，而且全是弯弯曲曲的山路，不少当地人出门都要喝上一种用葡萄糖和扑而敏混合而成的药水，防止晕车。到达耿马县城的当天，胡小五刚刚因为急性阑尾炎做了个小手术，所以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给我们讲述这一年多来，她在异乡生活的点点滴滴。

　　竹片围起来的山边小学

　　胡小五一开始教书的新寨小学就在耿马县孟定镇下面的一个坝子里面。2003年9月1日上午，县教委的同志开车送胡小五去新寨。快到中午的时候，车子经过一座用木板搭的两车道吊桥，新寨到了。胡小五这才意识到这与她以前在电影、杂志上看到的贫困小学根本不一样。学校坐落在山边，总共只有三排小房子。教室都是用竹片围成的，孩子们齐齐坐在一根大毛竹上，前面是两根毛竹上铺一些竹片，就是课桌。更令小五吃惊的是，这里好多孩子都没有鞋，他们光着脚，脚被树杈戳得鲜血直流。时间一长，胡小五对“贫困”的体会就更深了：她的教具就是一本课本；学校规定一节课只能用一根粉笔；学生一个礼拜可以吃一次肉（大多是肥肉），平时就用洋瓜、土豆、野菜等煮的杂菜汤下饭……尽管集镇离学校只有3公里，但由于山路不好走，小五一个星期才和同事去买一次菜，去的路上还得经过一座细竹编织的吊桥，摇摇晃晃，让人胆战心惊，不敢迈步。

　　做梦都想吃炒蔬菜

　　到新寨的当天晚上，胡小五就被族长（村长）请到家里吃饭。寨子不大，听说有个大城市来的老师在族长家吃饭，好多人都来看她。所以一开始是一桌人在吃饭，吃到最后就变成三四桌人了。胡小五在这里被视为上宾，她坐在族长身旁，族长亲自拿自己家里酿制的小甄酒敬她。招待胡小五的菜也是当地招待贵宾才上的：傣族的牛撒丕（酸醋泡过的生牛内脏，拌以牛胆汁）、酸扒菜（酸笋和一些杂菜混煮，酸笋就是腌制的笋子，味道馊臭）；佤族的三叫菜（刚出生的小老鼠）、红生（刚杀的猪，把肉皮烤熟，再用生的猪心血拌生猪肉）、鸡肉烂饭（在稀饭中加鸡丝及各种香料熬成烂烂的饭）……小五告诉记者，尽管自己既反胃又害怕，为了表示对主人的礼貌，她心一横就往嘴里塞。“那时候，做梦都想吃炒蔬菜”。吃的问题并没有把胡小五打倒。但对于当地男女同浴的习惯，她至今无法接受。她到新寨后才知道这里一年到头都是冷水澡。当地没有浴室，洗澡得到寨子附近的一条小河里去。当小五换上当地女人洗澡时束在胸前一直拖到脚踝的筒裙来到河边时，才发现那条河的下游居然全是赤裸裸的男人。同事告诉她，这是当地的习俗，小五又害羞又尴尬，打那以后，她无论如何一定要等天全黑了，才和同事打着手电去河里洗澡。

　　2厘米长的黑蚂蚁爬满床

　　孟定是耿马最热的地方，夏季从2月开始热至10月。小五和另外一名女老师共住竹楼上的一间宿舍。当地的竹楼分两层，楼下通常养一些猪牛之类的牲口。胡小五躺在床上通常被牲口的气味熏得睡不着，加上天气炎热，衣服湿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睡着了，清晨又被冻醒。最让胡小五难忘的是她刚刚住下来的时候，有一次半夜被疼醒，第二天早晨她起床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床上、桌子上都爬满了黑压压的大蚂蚁！那些蚂蚁每只足有2厘米长，小五被吓得当场大哭，不久就病倒了，皮肤过敏、感冒发烧接踵而来。幸亏同事、学生家长找来各种各样的草药，她才慢慢恢复过来。

　　学生老师都不会普通话

　　胡小五在新寨小学教六年级。这里一个班只配两名老师，班上所有的课都要由这两名老师来教。小五教的是数学、自然、美术、历史、音乐、劳动等好几门课。小五说，她在这里遇到最困难的事不是生活上的不适应，而是语言障碍。初到新寨，这里没人会讲普通话，即使是在学校，教师上课也是用方言。好在大多数人都能听懂普通话，只是他们的方言自己一点都听不懂，交流起来非常困难。例如家长带孩子来学校报名，交学杂费的时候要写上学生的名字，胡小五常常一个名字问十几遍也猜不对。最后只好让其他老师开票，她收钱。好在一个星期下来，老师们就能说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可学生还是不行，胡小五只好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讲。她上课还必须看学生的表情，如果学生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付迷惘的样子，小五就必须重新把要讲的内容写在黑板上，再教一遍。

　　把生物课课堂搬到山脚下

　　胡小五这个来自城市的年轻女老师，也给山里的孩子们带来太多新鲜感。胡小五担任英语老师后，学生可以用她带来的音响听磁带，跟着老师玩“单词接龙”的游戏；上数学课，胡小五就自己动手，用纸折、用蔬菜切出一个个模型、教具；还有生物课，小五索性就把课堂搬到大山脚下，带领孩子们感受大自然，这样的方式很受学生欢迎，以前像生物这样的“副课”不少学生不来上，自从胡小五把课堂搬出教室后，每次课前5分钟，孩子们就自动到教室门口排好队，眼巴巴等上课铃打响。孩子们感兴趣的还有胡小五的穿着、爱好以及她带来的新鲜玩艺。比如说手机，以前新寨小学只有校长才有手机。小五笑着告诉记者，课间的时候，只要学生笑眯眯地走过来，盯着她的手机看，她就知道，肯定是来借手机玩游戏的。

　　“马路很平的地方就是城市”

　　胡小五教的是6年级，班上最大的学生已经17岁。他们甚至像大人一样谈恋爱，赌博。可和他们接触得越久，胡小五想留下来的想法就越强烈。一次，胡小五和班上几个女学生聊天，问她们毕业后的打算。小姑娘们脱口而出，打工。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嫁人。孩子们也曾向胡小五描述过他们想像中城市的样子，他们觉得，马路很平的地方就是城市。原来，这些孩子从小生活在山里，每次回家，都要翻十几座山有的山坡十分陡峭，和地面之间的夹角大概有70度，要拽着藤子才能走。到学校大概半个月后，小五在日记上写下了自己的感受。“没有文化的无知，死守传统的愚昧，高价赌博的诱惑以及对新事物的排斥，这一切致使他们宁可扎根山寨，而不去大城市走走看看”。小五觉得这里需要她这样来自外面城市的教师。

　　学生苦求“生命线”相赠

　　正当胡小五暗下决心要在新寨小学干一番事情的时候，她接到县里通知，说今年是耿马地税局成立10周年，需要整理一些文字材料，让她过去帮忙。胡小五告诉记者，她知道这是当地的领导为了照顾东部志愿者，一有相对轻松的岗位就想到她们，但自己更想留在新寨教书。最终，胡小五还是服从了组织上的安排，临时调到县地税局。尽管她在新寨小学的时间总共只有20来天，但学生们已经和她结下深深的情谊。她走的时候，每个学生都亲手做了礼物送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贺岩巩的傣族男孩。这个孩子家境贫困，学习却非常好，胡小五经常喊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临走前，贺岩巩特地到傣族的寺庙去求老和尚为胡小五做一根傣族特有的护身符——“生命线”。为了送给胡小五这份神秘的礼物，贺岩巩在庙里求了好几天，才打动了老和尚。

　　将留在民族小学当老师

　　胡小五在县地税局借调期满，又被借到“先教办”工作。胡小五有点着急了，她实在太想回去教书了。胡小五给记者讲了一件令她印象十分深刻的事，刚到学校没几天，一个姓岩的三年级小男生被带到老师的办公室。原来，这个小孩语文只考了2．5分，因此老师要他留级，但是家里实在太穷了，孩子的父亲决定带他回家，不上学了。这个孩子已经站在学校外边不吃不喝哭了4天，见到胡小五，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读书。”胡小五说，自己尽管以前经常看到一些希望工程的宣传画，但从来没有那样让她震撼，让她感觉心特别沉。这些点点滴滴累积起来，更坚定了她留下来的决心。前不久，胡小五已经向耿马有关方面递交了申请，并且获得批准。等到忙完“先教办”的工作，她将如愿以偿在一所民族小学当老师。

　　放弃了南京工作和男友

　　从南京到耿马，胡小五为了做通父母的工作也费了一番心思。小五是家里面的老小，前几次回家妈妈看到她晒黑了，都心疼得不得了，这次家里面已经帮她在江宁区一所中心初中找好了工作，听说小五要打报告留在耿马，父母更是竭力反对。小五不愿意讲她是怎么说服爸妈的，只是说，很感谢爸爸妈妈，他们很开明。留在云南后，小五还不得不重新考虑她和男友相处的问题。她有一个感情很好的男友，两人原来是初中同学，上大学后开始恋爱。前不久，男友毕业后就去了深圳，做广告设计。听说小五要留在云南，他什么也没说。“估计肯定要吹了”小五轻轻地告诉记者，自己有点难受。(编辑　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