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根悬索

　　姚小刚

　　1490米长、6.8万吨重的润扬大桥,全凭着180根悬索，紧紧地系在主缆上，将拉力传递给地下那个有9个半篮球场大的巨型锚锭上。锚锭因此被润扬人称为“命根子”；悬索，则被润扬人称为“生命线”。

　　投资57.8亿元，有127个单位、3万多人参加的润扬大桥工程建设,未发生一起质量、安全事故，未发现一起违纪违法案件，甚至没有接到一封反映腐败问题的群众来信。被监察部、建设部、交通部等八部委称赞为“无缝隙的监督和管理”，受到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吴官正的充分肯定。这样的成绩是如何取得的？

　　润扬大桥现场总指挥吴胜东说：“廉洁，就像悬索，是润扬大桥的生命线。五年间我们一直紧紧地抓着这根生命线。”

　　风口浪尖，经得住考验，廉洁铁军打造千古垂范的精品工程

　　交通部部长张春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干干净净做工程，认认真真树丰碑！是我们对路桥建设项目的基本要求。

　　江苏省交通厅党组成员、省纪委驻交通厅纪检组组长陈以琳对记者说：“江苏去年投资工程建设438亿元。钱太多、权太大，廉政工作真是工程质量的生命线、是工程建设干部队伍的生命线。”

　　“风口浪尖，诱惑太多。”吴胜东用这八个字开始接受记者的采访。在工程段招标时，一施工企业负责人来到吴胜东的办公室，送来两盒茶叶，说：“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茶挺好，你一定要自己用，不要送人。”说完就要出门。吴胜东忙拆开茶叶盒，只见里面不是茶叶，而是一叠百元大钞。他急忙下楼追上来人，严厉地说：“润扬大桥工程招标是靠专家评定，不是靠送礼弄来的。你赶快把钱拿回去，不然我就交纪检办去。”来人只好接过茶叶盒低头走了。

　　吴胜东出国考察，人刚到北京就有企业主坐飞机专程追了过来。干什么？请吃饭。来人说：“我们中标了，连顿饭都没请怎么行？”吴胜东拒绝了。他对记者说：“看看，投标企业对总指挥实行的也是信息管理，工程建设处处有陷阱。”

　　指挥部其他同志也受到宴请，吴胜东做出了让施工企业的领导和工人们感动的决定：请施工单位同志的客。他们在五次劳动竞赛中，抬着猪肉、青菜到施工单位的食堂，请工人、民工的客！施工单位的领导感动说：“干了这么多工程，还是第一次受到指挥部的请客。”

　　一些施工单位项目的负责人说：“来润扬大桥施工，我们不需要去搞公关，只要一门心思放在工程施工上就行了。

　　吴胜东说：“啥叫和谐社会？请客送礼搞庸俗的关系绝不是，按章办事、正常合作才是。”

　　吴胜东一番话让人深思，他说：“人家给你送钱时，嘴上说的好听的话，实际上心里才看不起你。”“不拿别人的钱是应该的，就像你不偷别人一样。”“任何时候都不能伸手，收了钱表面上你能平静，但心里不踏实，一说反腐败你会脸红心跳。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

　　副总指挥钟建驰的妻子周小庆下岗在家，一些企业老板主动要给小周安排工作。“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地爱呀”，钟建驰说一旦让人给妻子安排了工作，人家肯定要找你“做生意”的。

　　开工第一年春节，妻子突然给钟建弛打来电话。原来，有一老板要给他“年”。“你别开门！”钟建驰对妻子说。那位老板敲不开门，就在他家楼下等着。“还不走怎么办？”妻子问。“坚持住，把住门！”钟建驰说。那人等了三个多小时，最后给小周打电话说了声“我服了”才走。

　　记者问周小庆，为什么能顶住家门，她说这是她们的“家规”。她父亲是老红军，前年91岁时去世。他对当总指挥的女婿说：“干事业不能躺在‘贪’字上。”小周说，她不懂得丈夫的工作，但“我知道不能从家里出问题。”计划处处长夏国星说：“廉洁不是与生俱来的。”他认识一名干部，就是倒在腐败上。他说：“廉洁是工程质量的命根子，也是每个干部的命根子。”

　　一次招标前，一老板给将夹有钱的香烟里扔给他就跑了。找不到人，打电话也不开机。一个星期后他打通了电话，知道人在外地，他忙赶去亲手将钱退了回去。他对那位老板说：“你来投标我们欢迎，你送钱这可是害死人的事！”

　　吴胜东说：“润扬大桥只所以保持了廉洁，大氛围好也是关键。”近五年，从交通部到省里、市里没有一人打招呼、递条子。

　　省交通厅厅长潘永和，不喝酒、不吸烟。他来镇江时，市里的同志送了两斤茶叶，他退不回去，就将茶叶交给指挥部，做招待用茶。

　　质量是工程的生命和灵魂。交通部部长张春贤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只要得了人家的好处，对偷工减料、假冒伪劣等现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能大胆揭露，严格管理，工程质量难以保证。一些“豆腐渣”工程追根溯源，都和腐败有关。润扬大桥指挥部一班人，为什么能理直气壮、毫不含糊地抓工程质量管理呢？就是自身廉洁过硬。

　　源头防范，“无缝隙监督”，走出一条特色鲜明的惩防腐败之路

　　江苏省省长梁保华说：润扬大桥，在建设中围绕工程质量、安全生产和廉政建设建立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和办法，可以说取得突破性成果。

　　派驻制，变办公室摇控监督为工地一线监督。省纪委驻润扬大桥纪检监察办公室副主任王家勋对记者说：“向建设项目派驻纪检监察机构，是江苏省交通纪检监察工作的一大创新，也是润扬大桥探索的一条成功经验。“

　　2000年6月，省纪委、监察厅和交通厅向润扬大桥建设项目联合派驻纪检监察机构。由于派驻机构是执纪执法部门工作舞台的延伸，代表省纪委、省监察厅和省交通厅党组履行职能，因此，在实践中呈现出五大优势，即行使职能的权威性、处理问题的公正性、现场办公的快捷性、解决矛盾的协调性和防范工作的前瞻性。

　　“从办公室监督，到工地监督，变化太大了。”王家勋说，一线监督解决了“上级监督太远、同级监督太浅、下级监督太软、法律监督太晚”的问题。负责招投标工作的夏国星处长说：“纪检监察靠一线，直接监督并不是不信任我们，对我们是真正的爱护。”他说，吃饭在一起看到纪检干部心里就有警示。

　　润扬大桥纪检监察派驻制的做法，省纪委已向南京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南京图书新馆及水利建设等重点项目推广。同时，这一作法也得到了交通部的肯定，正在全国交通工程建设中推广。

　　资金管理协议制，三权制衡、三方监督。吴胜东对记者说，他这个总指挥有时“很轻松”。因为5万元的支出都要经指挥部办公会议讨论决定。他们叫“多支笔审一笔费用。”比如要招标购买材料，需要四个部门的处长签字，“谁签字谁都要负这个责任。”

　　在施工合同中，指挥部专门增加了“工程资金管理协议”条款，由指挥部、承包商、承包商开户银行三方共同签订《工程资金监管协议》，形成了三方监督、三权制衡的监管机制。协议规定：承包商必须开设银行专户用于储存业主所支付的资金。业主支付给承包商的相关资金只能用于润扬大桥工程项目。专户中大额资金的使用必须接受业主的审查和银行的监督。银行还对专户资金的使用情况向业主提供月报，接受业主的全面检查。

　　实践证明，这种监管制度不仅杜绝了工程计量款的挪用和挤占，实现了资金的“体内循环”，也保证了资金支付的公开、透明和及时。保证了资金使用的安全。江苏省审计部门评价润扬大桥建设资金“管理有序，核算严谨，运用合理”。

　　100%招标制与准入制，杜堵住了暗箱操作的漏洞。“交通工程廉政制度，招投标是核心。”夏国星说，以前工程建设出现腐败问题，与招投标制度不完备、与不严格执行招投标制度有极大关系。

　　在润扬大桥工程建设中，材料占工程总造价的60%以上。国家计经委规定，单项合同估算价100万元以上，要公开招投标。而润扬大桥工程规定采购超过30万元的，必须公开招标；特殊材料即使不足30万元，也要公开招标。在招投标过程中，派驻纪检监察机构从发布公告、资格预审、开标评标到定标，做到全程参与，跟踪监督。评标过程中，对评标专家实行封闭式管理，并对专家的评标行为建立评价体系。

　　许多参加过投标的人说，“润扬大桥招标规范公正，中标了，我们高兴。没有中标，我们也心服口服。”

　　交通部调研组评价润扬大桥招投标工作“完全符合国家有关规定”，“无任何行政干预”，“招投标程序合理规范”。大桥公开招投标率和招投标监督检查率均达100%，招投标过程派驻纪检监察机构实现跟踪监督、检查率达100%。

　　“交通建设项目典范”——润扬大桥给我们的启示

　　——监督要紧紧围绕权字做足文章。放权、分权、制权，规范化、廉洁化、阳光化用权，是润扬大桥加强制度建设的切入点。

　　放权，把一部分材料采购权放下去；

　　分权，对直接掌管财、物等实权岗位的权利进行适当分解，形成了权钱分离、互相制约、规范严密的工作流程；

　　制权，指挥部建立了议事规则、会议制度及重大决策实施意见，凡重大项目审批、大额资金使用、大宗材料采购等事项，都坚持集体研究，民主决策，防止了个人意志的扩张。

　　——机关带头，才能创造廉洁氛围。交通部领导要求：交通部从部领导到机关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决不能参与、干预招投标活动，不打电话，不批条子、不介绍企业，违者从严查处。

　　交通部领导说，介绍企业说难听点都有幕后勾当，从中得好处受贿就是腐败。各级机关、领导带头了，业主、设计、施工、监理单位才好当包公，才能做到铁面无私，谁打招呼也不听，谁批条子也不行。

　　吴胜东说，正因为有了这样好的廉政大环境，他们立下了一条界线：不收一分礼，不吃一顿饭，不喝一杯酒，并且得以顺利执行。

　　——要使制度得到落实，必须有一个好的机制作保证。

　　润扬大桥建设实行第一责任机制。工程建设的质量问题、安全问题、廉政建设问题实行严格的责任制，制订了《工程质量责任制度》，通过层层质量责任分解，明确每个施工、监理单位、每位员工的质量责任，通过质量责任人签字，建立质量责任人档案数据库，实行质量责任终身负责，发生重大质量责任事故和违纪违法行为，依照规定和责任人档案追究责任。

　　——“独立监理”绝不能成为“花瓶”。工程质量是大桥的生命，没有监理工程师对每一个工艺过程的现场旁站，没有监理对质量、进度监控，就缺少了工程实施过程中的监督、制约机制。润扬大桥建设中做到了，只要有施工就有监理，24小时不间断监理。

　　目前，“独立监理”的职能在一些工程建设中发挥还不够。有些监理成了“花瓶”。而且更多地是侧重于质量监控，对工程的进度、费用的支付实际上还没有决定权。要对进度计量、质量、控制监督、费用计算支付行使独立监理的职责，并相应地承担法律责任。

　　结束采访时，记者再一次来到润扬大桥上，数着那一根根紧绷的悬索，心灵禁不住地一阵震憾：一系列强根固本、正本清源的教育制度监督并重的机制，不正如这一根根悬索，拉起这座世界一流的精品工程；一大批献身党的事业、人民的事业的润扬人的廉洁无私、赤诚奉献，不正如这一根根悬索，牢牢地系住大桥的负荷、大桥的生命……

　　（作者系中国纪检监察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