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钢老工人的追忆(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11日16:28 千华网-鞍山日报

　　60年前的5月9日，野心勃勃的第三帝国轰然倒下，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结束。而与此同时，不可一世的日本军国主义仍然坚持顽固立场，不肯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

　　鞍钢的前身是日本昭和制钢所，是日本掠夺我国东北钢铁资源的重要基地。每天，数以万吨计的钢材、钢锭，甚至铁锭、焦炭等物资，从灵山站被装上火车运走，而在这里做工的国人却遭受着痛苦和奴役。昭和制钢所的设备能力是铁大于钢、钢多于材。这种畸形的生产结构与日本国内的轧钢能力高于炼钢、炼钢能力高于炼铁的情况截然相反。目的就是把东北地区的钢铁原料及半成品运回日本国内进行再加工，为发动侵略战争和提高日本钢铁企业的竞争能力服务。掠夺式的经营方式还导致大量贫矿被废弃，造成了资源的极大浪费。

　　昨日，在欧洲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里，记者来到当年曾在昭和制钢所做工的两位老人钟连昌和蒋兴帮的家里，聆听60年前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在老人平缓的叙述中，历史仿佛被定格在那激动的瞬间。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占领了东北全境。1933年，日本政府在军部支持下，将原定在朝鲜兴建的昭和制钢所改迁鞍山，由满铁全额出资。1940年12月，昭和制钢所办完了产权转让手续，彻底兼并鞍山另一家铁矿公司，形成了采矿、选矿、炼铁、炼钢、轧钢的连续生产作业系统。到1943年，昭和制钢所的生产能力达到最高，当年生产铁130万吨、钢84．3万吨、钢材49．5万吨。据《鞍山志·鞍钢卷》记载：“1935年—1945年，昭和制钢所及满洲制铁会社鞍山工厂累计生产生铁905．6万吨、钢547．4万吨、钢材327．8万吨。”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1937年，年仅15岁的钟连昌来到昭和制钢所下属的化工硫氨厂，当上一名勤杂工。现在已年过八旬的钟连昌老人说，那时候家里的人口多，生活非常困难，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经人介绍就来到这里做些零工，以补贴家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扫地、烧水、打水等做些零活。有一次，日本人在洗澡时嫌水不干净，命人把钟连昌找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拎起来扔进水池中。后来，倔强的钟连昌离开了这里，到了烧结厂。

　　“1944年之前，我在烧结厂做焊工，主要负责二烧的维修。”钟连昌老人说，当时的中国工人只能干活，不能问这问那，连本厂的产量都不清楚。1945年，他随勤劳奉仕队，被派到大谷厂工作。那也是一家由日本人开办的钢铁厂。因为听不到广播，也看不到报纸，日本人也没有透露过消息，所以对纳粹德国战败投降这件事并不清楚。但细心的他还是从日本人的神情以及厂里的一些变化中，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从那以后，厂里的生产就走下坡路，管理似乎也没有以前严了。直到8月15日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钟连昌和他的工友们才知道这几个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大家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为了欢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擅长文艺的钟连昌还和工友们一起扭起了欢快的东北秧歌。

　　提及当时日本人在鞍山的统治和掠夺，钟连昌老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他说，那时厂内劳动条件恶劣，日本人根本不顾中国工人的死活，稍有不从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当时就流传着“弓长岭是万人坑，炼铁厂是鬼门关，薄板厂是阎王殿，选矿厂是大猪圈，要吃小型饭，就得拿命换”的民谣。所以，德国、日本投降大家都非常高兴。

　　后来，钟连昌和工友一起参加了护厂队。1948年11月25日，他正式成为当时炼铁厂的一名工人。由于焊工技术突出，在建国后鞍钢重新开工以及后来支援三线建设时，他多年在厂里为工人讲课，传授技艺。1980年退休后，钟连昌仍然发挥余热，热心公益事业。直到现在，年过八旬、身体硬朗的他还是石河社区的巡逻队员。

　　于1925年出生的蒋兴帮老人是1942冬天入厂的，他是一名铸铁工。谈到60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也同钟连昌老人一样，对德国战败投降的消息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但对于1944年美军轰炸鞍钢的事，蒋兴帮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一天，他要回老家海城甘泉，去和管事的人请假。填写完早退票、办完手续后，他就向厂大门方向走。在路过炼铁厂桥洞时，刚刚走出二十几步时，就听见上空“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听见警笛的鸣叫。看见日本人纷纷往防空洞跑，他也跟着跑。一颗炸弹在不远处日本人消防队附近爆炸，把马路炸出了一个大坑。炼焦厂的一座焦炉被击中，滚滚浓烟遮住了半边天。厂大门有日本人把守出不去，厂区后面的电网被炸弹炸开一个豁口，他和工友最后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铸铁工主要负责对炼钢剩下的铁水铸成铁锭，工作时间是早7点到晚7点，而且作业环境十分恶劣。蒋兴帮老人说，在铁水向模具中倾倒的时候，会冒出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同时还要承受铁水的烘烤。日本人什么都往自己的国内运，包括这些铁锭，回去再炼钢。自己曾在灵山站亲眼看到，一列列准备运往日本的装满货物的火车。

　　蒋兴帮知道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消息是那天吃中午饭的时候。他和工友一起和每天一样聚在一起吃饭，但厂里的日本人却和以往不同，他们聚集在一起开会，不一会儿就散了。其中一名日本人对中国工人说的那句话他至今清晰记得：“中国人是天皇了，我们日本亡国了。”而就在那个时候，他们才确切地知道德国、日本等法西斯国家战败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了彻底胜利。他说，当时厂内共有9座高炉，除了一座高炉停产检修，其余8座高炉全部拉风，发出刺耳的轰鸣，并冒出滚滚白烟。此后，日本人先后走了，这些高炉也就停了下来。当时他们最高兴的是，日本被打败了，再也不用受他们的压迫和剥削了。

　　1948年，蒋兴帮又回到了鞍钢。1984年他从鞍钢炼铁厂退休。

蒋兴帮

钟连昌

　　记者高开升／文胡永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