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旻 蔡康全 暮春四月，江南草长。在素有“宋城博物馆”之誉的江西省赣州市章贡区旧城区东部，有一条古老的街巷———灶儿巷，沿着鹅卵石铺面的小路，我们在一座青砖石瓦的房子里找到了105岁的金荣贵老人。
初识金老，只见他中等身材，精神矍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眯成线的眼中透出敏锐的光芒，眼睑上还留着早上练习书法时不小心弄上的墨汁，俨然一个老顽童。他一听说我们要采访他，便拉着正在忙活的妻子坐下，一定要妻子先跟我们聊聊。
老人的妻子赖桂英感慨地说：“我们都是苦命人，虽有一儿一女，可解放前那生活实在是太苦了，我们也不愿孩子跟着我们受罪，就忍痛把女儿送人了。儿子小时候聪明伶俐，可有一年春天，孩子得了脑膜炎，我们没钱带他去医院，儿子就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智力有问题，现在50多岁了也没有成家，还要我们来照顾他。所以，只有我和老头子相依为命了。”赖桂英说到这里，不禁掉下泪来，金老坐在一边，不时地握着妻子的手或拍拍妻子的肩膀，给妻子莫大的安慰。
赖桂英拭了拭眼泪，接着说：“不过，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嫁给了他，老头子今年105岁，我今年也86岁了，我17岁嫁给他，到现在都快70年了。当初嫁给他，就是图他老实本分，他总是说‘做人要与人为善，不做坏事；生活再困难，都要乐观向上’。我当时就想，我也不图别的，能跟这样的人相守到老，也就值了。如今看来，老天还真是开眼，我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啊，可总有老头子在后面支持我，以前一到年关我就犯难，没吃没穿拿什么过年啊？但总算能与他相依相伴一年年熬过来了，今年的年夜饭，都还是我和老头子两人张罗的呢。眼瞅着日子越过越好了，我们还想在一起活到120岁呢！”老人说这些话时很深情，金老在一旁侧耳倾听，不断地点头微笑。
金老说，自己身体硬朗，是与劳动分不开的。上世纪六十年代，赣州市居民除了烧煤外，大部分是烧木柴。金荣贵那时就是靠替别人劈柴谋生，练就了一个好体魄。他说自己很少生病，住院那就更少了。唯独有一次，大概在前年，老人因为吃了一个坏鸡蛋闹肚子，妻子把他送到医院住院，他一直闹着回家。妻子、医生不停地劝，好不容易让他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老人瞅了个护士不注意的空子，拎起包就跑。老人说：“我身体好得很，哪需住院？”妻子也没办法，从此以后就更加注意金老的饮食了。金老爱吃肉，妻子隔三差五地就给老人做肉片汤，但从不让老人多吃，把金老的饮食调理得井井有条。在妻子的悉心照料下，去年，发生了一件令人称奇的事，金老那一头的白发居然长出了黑发，到现在已全是黑发了，妻子称那是老头子“返老还童”了！
我们在金老的房间里，看到墙上挂着一个三弦琴，便问起来，金老来了劲，说起他年轻时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全啊。金老伸出他的双手，修长的手指留着长长的指甲，他说三弦琴是靠手拨的，偶然兴致来了，他还会拨一拨。老人从小就喜欢下象棋，现在金老还经常到茶馆里聊天，找人下棋。他说：“下棋可锻炼人的思维，人老了，脑子可不能生锈。”他的棋风很好，输赢都不在乎。他说：“我是以棋会友，其乐融融啊。”在这些爱好中，金老最喜欢的就是书法了。一有空就坐在桌子前练书法，尤其是对写蝇头大的小楷，他可谓到了如痴如醉的境界。
金老写得一手好字，年轻时常与人代写家书、春联，前两年，他还两次被人请去广东汕头写春联。就在前不久，老人写的“康乐寿”几个字还在《健康报》上发表了呢，老人看到报纸后，乐得合不拢嘴，对书法更加痴迷了。老人说，书法是一种很好修身养性的方法，一练书法什么烦恼都没了，老人还告诉我们，他写这蝇头大小的字可以不带眼镜，常年练习小楷，视力好得很呢！去年的一天，他去公园玩，看到打气枪摊前挺热闹的，他竟手痒难耐地也想试试。摊主见他年纪大，便说：“老人家你眼睛不行，打中了可以免费，打不中可是要收钱的。”老人笑了笑，捋起袖子连打了4发，结果4发皆中，摊主看得目瞪口呆，众人连连称奇。他怕摊主赔本太多，不好意思再打，高兴地离开了。老人现在说起这事，满脸都是自豪，他说这都是得益于勤练书法，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采访接近尾声，我们提议给金老留个影，妻子便马上拿来毛巾，给金老擦去脸上留下的墨汁，整了整金老的衣帽，让他端坐在桌子前练起书法。金老拿起笔，屏气凝神随手在纸上写下“红袖添香”几个字，而妻子则在一旁，静静地磨着墨，默默地守候。此情此景，不禁让我们想到一首歌中唱到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5月14日 第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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