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偏安南京的小王朝

　　怀庆明

　　这是中国历史上又一个在中原丢失江山家业、偏安江南的小朝廷；这是中国历史上又一个企图以长江天堑、金陵王气保全性命的亡国政权；同时，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偏安南京、迷醉秦淮脂粉的封建王朝。传说秦始皇东游至金陵邑，见龙盘虎踞（长江在此折转，钟山于此横卧），王气凝聚，遂命人开凿秦淮河，以泻王气。秦淮河将长江深蕴力度的汹涌和钟山气势磅礴的雄奇化作风情万种的媚笑，浇灌了金陵畸形的王气，使南京成了一个个短命王朝的坟地。南明，一样也走不出历史的线条吧……

　　朝末年，政治黑暗，民不聊生，阶级矛盾日益激化，最终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在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率领的农民攻进北京，不久清军取而代之的消息传到了江南以后，明王朝的陪都南京，自然就成了政治中心，在这里的文武官员们拥立万历皇帝的孙子福王朱由崧即位，年号“弘光”，史称南明。

　　但这样的政权还是乌烟瘴气。先是在立谁做皇帝的问题上，大臣们展开一场激烈的斗争，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弘图、吏部尚书张慎言、兵部待郎吕大器及姜日广等一班正派大臣主张迎立较有贤名、新近流落到淮安的潞王常氵芳，或者桂王朱由榔。然而，凤阳总督马士英，还有一个“闲居”南京十七年、颇有潜力的阉党阮大铖及大宦官卢九德，勾结了拥有军事实力的江北四镇，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用尽各种手段，不顾多数大臣的强烈反对，强行拥立了昏庸无能的福王朱由崧做了皇帝，原因只有一个，福王是个荒淫无耻的昏王，让他做皇帝，可以便于摆布。

　　当时这个小朝廷拥有淮河下游和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掌握着五十万大军，实力还相当雄厚，可是它成立后，却一心一意要“报君父之仇”，不但不设法抵御入侵的清军，竟还派使臣携带了黄金、白银和绸缎，到北京酬谢清军入关杀“贼”，并邀请他们发兵“讨贼”。清朝收下了礼品，回话说：“不用邀请了，我们已经发兵江南了，你们还是早早降顺我大清吧！”

　　清兵已经南下，可是福王政权又在闹起了内讧，奸诈过人的马士英，仗着拥立福王的功劳，勾结臭名昭著的阮大铖把持朝政，大肆排除异己，迫害东林党人，他们把史可法排挤出南京，令其督师扬州，此举引起了正直之士的强烈谴责，有人气愤地指出，这是“秦桧在内，李纲在外”。高弘图、姜日广、张慎言等许多忠贞大臣愤而相继辞政，马、阮趁机将亲信安插进去，他们又以筹集兵饷、建造宫殿为借口，大卖官爵，搜刮民财。即便是目不识丁的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个官爵，在大街上招摇撞骗，骚扰百姓，腐朽到了极点。老百姓恨透了马、阮之流。连三尺孩童都站在街头唱道：“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福王朱由崧本是一个恶名在外的藩王，好色、贪婪、凶残、不读书，当了皇帝后，更加变本加厉地为所欲为，弘光元年（1644年）的除夕，当清军节节南下之际，他却在群臣面前感叹“后宫寥落，旦新春南都无新声”，则下令广选美女，派出许多士兵手持棍棒，闯入民宅、只要见到年轻女子，不由分说，拿黄纸贴在额头上，拉着就走。他派人到苏州和杭州挑选妃子，那里的老百姓听到风声，连夜嫁姑娘娶媳妇，全城的人好像着了疯魔一样。南京城的新宫殿兴宁宫落成后，朱由崧命大臣写楹联供他挑选。有个大臣投他所好，写了一副楹联，上联是“万事不如杯在手，”下联是“人生几见月当头”。朱由崧对这副宣扬吃喝玩乐的楹联十分满意，马上命人挂上去。由于他纵欲无度，还命人替他捉蛤蟆配制春药，以致南京的百姓都背地里叫他“蛤蟆天子”。加上马、阮一伙结成死党，祸国殃民，这就注定弘光小朝廷必然灭亡的命运，同时给前线的史可法抗清造成了无法摆脱的困境。

　　弘光二年（1645年）春天，当这个小朝廷已处于“燕巢危幕，朝不保夕”局势的时候，南京城又发生了轰动朝野的“三疑案”（大悲案、太子案、童妃案），其中“太子案”是当时所谓关系“国本”的大事。崇祯皇帝太子慈火良于这一年二三月来到南京，朱由崧怕他夺位，硬说他是假太子而将其下狱。此案一发生，朝野大哗，此时镇守武昌，拥有七八十万军队的宁南侯左良玉，因早就对马、阮辈克扣粮饷不满，则趁机发动内战，以“清君侧”、“定储位”为名，顺江东下，马士英慌忙全力调兵阻截，眼看同室操戈，史可法急上疏，忠告弘光帝：“左良玉并不敢与朝廷为难，可清兵一到，国家就要灭亡了。”并表示出面调停，朱由崧似有触动，可马士英当众厉声呵斥：“北兵来，还可以纳款议和，左逆来，则东林党人尽做高宫，我们君臣只有死路一条。以后谁再敢说抗清，斩首不赦！”吓得连朱由崧也不敢开口了。不久，左良玉在进军途中突然病死，左军也就停止了进攻。

　　这年四月，清军集中优势兵力总攻扬州，史可法孤掌难鸣，虽然拼死力战，但力量悬殊太大，最终扬州还是陷落。清军势如破竹，长驱直下，仅二十多天即兵临南京城下。

　　朱由崧下令关闭所有的城门，到了二更时分，独自带着十几个贴身太监，从通济门往芜湖逃去。第二天，来不及逃跑的许多文武官员在勋贵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允爵、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等人带领下，冒雨跪在道

　　旁迎接清军入城，投靠了清王朝。这个短命的弘光小朝廷，只维持一年时间便告结束，距今整整三百六十年。不久，朱由崧即被清军俘获，押解至北京，在宣武门的柴市被处死。马士英南走浙江，又入太湖吴易军中，为清军俘杀。一说浙江鲁王兵败后，他投降清军，又与福建的隆武帝暗通消息，事露，在延平被杀。一说窜伏天台山庙中，被家丁缚献清营，乞降不得，清贝勒（王子）下令剥了他的皮，装上草示众。当时人讽剌说：“周延儒（崇祯奸相，受阮大铖贿赂，起用马士英为凤阳总督）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玉绳之颈，孰怜狐狗之躯？马士英字瑶草，生怀瑶，死怀草，草装瑶草之皮，群笑犬羊之革享（音扩，去皮的兽皮）！”阮大铖降清后，从攻仙霞岭，摔死山岩，一说为清军所杀。这两个大汉奸都落得可耻的下场。

　　《江南时报》 (2005年05月15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