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权选择……

　　野草之声/周原

　　那天中午在学二食堂吃饭，偶然看见斜对角处的座位上躺着一个黑色钱包。新学年刚开学，食者云集，中间夹杂着友情客串的各路家长，大包小包使原本就挤逼的空间更加袖珍。女服务员正穿梭着抹桌子，逡巡至此，她机警地一抬头，眼睛往四周迅速地轮了一圈，敏捷地把盛脏物的脸盆从桌上移到座位下，作清除状。把钱包抹到盆里后，迅速转身，直接回到操作台，放低脸盆，将钱包从盆里滑到裤袋里，又一气呵成地抬起脸往四处瞥了瞥。

　　这一默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忙着，而且视线也不开阔。这个位置一会儿就被放上了行李。我不知道它是否会有前生今世之感。

　　但不久一个男生奔来，神色凄惶，搬开行李又趴到地下寻寻觅觅。当然，什么也没有。我站起来往那个男生走去，准备告诉他。我在男生的背后，所以他并不知道有人正准备向他提供失物信息。但服务员在我们对面，而且显然读懂了我的表情和唇型。她抢先来到失主身边，一二言语后，从裤袋里掏出钱包，递给他。我悄悄地返回座位。

　　男生走了，悲喜交集。大家依然忙着口腔运动。刹那间发生的一个生命个体情绪的坠落与飙升，一个见证者自动作证的努力，当场风化，凝固成化石。涟漪悄悄滑过，水面不留痕迹。

　　但我后来与几位朋友谈及此事，截然相反的反应使我意识到:化石需要被激活。

　　朋友乙大为赞赏。好！那个男生可能还没缴费注册，而且一般而言，男生的钱包里还有各种证件，如果不是有你挺身而出做见证，他可就惨了。你做得好，就是要这样！

　　朋友甲神色凝重。你强迫她做出决定，把她当作了缺乏思考能力的残障者。你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不允许她自己选择，这是在剥夺她作为一个人的权利。这是对一个人的侮辱。她下班后也许会写招领启示。

　　你这样做，是出于一种道德优越感。在你生长的环境中，从小所受的教育使你不假思索，认为应该制止、揭发坏人坏事。可是，你真的有权这样做吗？谁能给你这个权力？你比她高尚？还是她没有决定自己事务的能力？

　　我们这个社会，人人是道德的维护者，以为自己有权监视他人。所以人人被监视，人人监视人。大家都处在敞景的监狱中，谁也无从逃遁。即使在家里，墙壁也只是透明的玻璃，处处都有监视的眼睛，窥探无所不在。夫妻俩在家看碟片，与他人何干？可是警察破门而入。刑满释放者回老家无法立足，远避异乡，可是罪名的追踪比SARS更猖獗。有点个性的女性，人人可以唾骂，狎戏。一句“生活作风有问题”，多少男人和女人被烙上红字。报纸以“宁可跳楼自杀也不卖淫”为通栏标题，配以伤残者的照片。人人都是风纪维持会会长。人人侮辱人，人人被人侮辱。生命，被悬空了。

　　当一个社会弥散着警察心态时，人性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