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春天

　　在寒冷的北方过了一冬，初春到来的时候，时常萌动的一个意念就是：去看看春天！

　　像一个朋友出了趟远门，一朝归来，你刚一得到消息，就赶紧起身，要去看望。在寒冬君临的日子里，春天像是到天外去逍遥了一圈，现在春回大地，大地上的人们理应有些迎接的姿态和恭候的礼数！

　　于是走着走着就转了向，向着“绿园”而去。那儿因为聚集着众多的花草树木，便聚集着春天的脚步，也聚集了唱春的鸟、等春的人。一句话，聚集了春意。春天孩儿脸，一天一个样。我因为来得勤，知道有些变化完全是一夜之间的事，所以每天总会有些许惊讶：昨儿桃花结蕾了，今儿广玉兰裂苞了，明儿迎春花开放了，春事追着赶着，一时间惊觉时不待我，每一寸光阴都是寸金难买！

　　也许，第一枝春芽的初萌是由栖枝的鸟发现的，而第一树桃花的初绽，花下的人就再没理由错过。我路过那树将开未开的桃花时，几个老太太已经坐在长椅上朝它指指点点了。“绿园”装了一园子的人，全沐浴着淡淡的阳光，闲的闲着，忙的忙着，春天恢复了一个园子的人气。大妈们在做了些轻松的晨运之后大概也没什么可忙的了，就坐着看春。遛鸟的大爷们还穿着运动装呢，几只鸟笼搁在叠石上，几个老头站做一堆，聊得正热乎，笼子里的一只鸟看见笼外的春天急得直跳脚。鸟笼有主，春天没法拥她入怀！一个孩子径直朝着春草青处走去，他的步子还那样蹒跚，这恰好表达了他“乐颠颠”的心情，他的妈妈跟在后头也踏上了草坪。站在石径上负责养护草坪的园丁远远看着，无话可说，笑意盈盈，他不忍阻止一个孩子扑向春天！

　　春天在户外，要步出门外去看。春天本是要给人观看的。你留心她那张嫩生生的娃娃脸，是怎样一点一点地出落的——用不了多久她就粉妆玉饰、花枝招展了！

　　哦，初春时节，时常萌动的就是这个意念：去看春天！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花木聚集的“绿园”，只觉这样，才不会辜负了一个好时节！

　　春夜，月下闻香

　　夜晚，走近一座春天的园子，会听到许多植物的絮语，闻到香。

　　夜色一压下来，就隔绝了尘嚣，隔绝了喧闹，把一座园子的幽香保护得很好了。在夜里，由于我的视力被幽暗的光线削弱了，我的嗅觉反而因此敏锐起来，我嗅到了许多白天不易嗅到的气息，甚至知道，哪一缕就是从脚旁一株微不足道的草那儿发出来的。只有这时，我才走进了植物的幽微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植物的语言是香，无数的香在空中交谈，是一种温柔耳语，轻轻飘飘，甜甜蜜蜜，像鸟界的燕语莺声，像人间的吴侬软语。但是各种香的声息、语气只有香们自己才能分辨。园子比较大，树木不会走路，就派它的香去拜访那些站得远的树。月色下有很多的香在路上，互相问候，它们不断出发，返回，像些有翼的小天使，有时也贪景迷路。淡淡的月色叫它们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它们是饮了月色微微醉了！

　　月下那株樱花快成仙子了！一支春天的小夜曲正由她领衔主唱，旁边那株花树，我还闹不清楚是梨还是李，也轻声应和，隔着一条小道和她携起手来，像两树姐妹花。白天里仔细看过的，一树白里透红，一树白里透绿，真不是一个“白”字了得！我趁着夜色，从草地上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到樱下，一仰头，一片花枝云一样地遮过，霎时的美好，把人快活得也成了仙子！我之上有樱，樱之上有雾，雾之上有月，这样美好的叠置，一生中并没有几个瞬间！

　　在夜里靠近一株芳香的植物，有无法言说的喜悦。一株开花吐香的树，是单纯、诗意的植物，她在春夜里一再重复着的生命活动仅仅是这样，在月下持续散发她的幽香，恬静又芬芳。呵，做一棵花树要活在春夜！她沐过一夜夜月光，已在月下成仙了，因此她是有灵性的，听得到那些近来的足音，她感知着趋香而来的人，和那人相悦，口吐芬芳。这时候你不妨就这样想：“这些香是为我释放的！”一树春花芬芳的馈赠，你便欣然独领了！

　　而这时候也一定能嗅到来自天上月华的香。

　　月亮也是一朵无瑕的花，倒映在一泓墨蓝色的天水中，轻雾淡淡，她暗香浮动。

　　啊，所谓“春宵”就是这样构成的吧：花好，月好，人好！

　　(苏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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