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播种希望

　　高天

　　西海固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那里曾经被联合国有关机构认定为“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我毕业于复旦大学，家在上海。当初我打算报名去西部的时候，家里本来就持犹豫态度，一和他们介绍起西海固，更是一片反对声。但是我决心已下，经过一番艰苦的谈判说服，我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2004年8月26日凌晨，一下火车，凛冽的西北风劈头劈脑地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很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成为到了黄土高原后的第一反应。

　　没做老师，先做学生。挑水、劈柴、生炉子，成为我们支教队员的第一课。去年冬天特别冷，曾经连续最低气温在零下30摄氏度以下。屋里生着炉子，可是离炉子一米远的地方，温度就降到只有两摄氏度左右。天冷没菜，我们曾经经历过一个星期只有两棵大白菜、半个萝卜、几根辣椒、六个鸡蛋和一大口袋土豆的窘境，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蛋尽粮绝”。

　　我担任两个高三理科班的语文教学。虽然来之前做了相当的思想准备，可学生基础之差，还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想象。高三的学生，一篇800字的作文能找出35个不相同的错别字。

　　去年10月底的一天夜里，我瞪着眼睛发呆，忽然看见外面的窗台上隐隐有光亮。我悄悄掀开窗帘，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似乎是个小女孩，点着蜡烛在看书。当时是凌晨3点，外面气温零下10摄氏度左右。我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读什么。但这团烛火深深地烧在了我的心里，它让我明白，在这片异常贫瘠的大山里，也许没有很多东西，但它却一定有希望！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为了学生能在最短时间里学到最多的东西，我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备课。买了很多教辅参考书，综合每本书的要点难点，做好知识梳理。渐渐地，学生们的成绩有了起色。我初接手时，学生的平均分只有60多分，现在他们的平均分能有80分。有一个学生上学期期中考试考了9分，而在刚过去的模拟考中考了99分。学生们不仅把我当作老师，也当作了可以吐露心事的大朋友。

　　元旦时去家访，到了吃饭的时候，我被学生家长“撵”上了热炕。学生宝贝似的从柜子里捧出一盘油炸的馍馍，这是他们过节时的美味———平时他们吃的只是从不放油的干馍馍。吃到一半，学生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鸡。我傻了，学生家的条件不好，家里一共只有两只下蛋的老母鸡，难道说……我的鼻子一下子有些发酸，这可是他们家下蛋的老母鸡呀！学生只有在高考的时候才会吃上鸡蛋，更别提一只鸡对于一户山里人家的意义呢。临出门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学生父亲忽然拉着我的书包对我说：“老师，俺家娃娃要是不用功，您打您骂都行，只要她能读好书……”

　　面对这样的家长，这样的乡亲，我无言以对。学生家长把孩子交到了我的手上，把他们家的未来也交到了我的手上。他们凭什么相信我？就因为我是老师，我是大城市来的研究生老师，是他们认为有学问的人！我们付出的不过就是这一年的时间，但收获的，却是黄土高原最宝贵的信任和乡情！

　　（作者系扶贫接力计划研究生支教团志愿者，现任职于宁夏回族自治区西吉县三合中学）

　　《人民日报》 (2005年05月22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