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自由———齐天大圣孙悟空祭(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23日06:19 河南报业网-大河报

　　这一天，举世欢腾；这一天，功德圆满；这一天磨难结束；这一天，立地成佛。这是玄奘师徒四人步入梵音缭绕的大雷音寺，取得真经终成正果的日子。而我则要让这把将月宫里的桂树砍了千年的板爷停下，来哀悼一位逝去的自由斗士———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片孕育了这位风云人物的沧海如今已成桑田。但在几百年前，那里的每一朵浪花都在欢腾跳跃，忽而聚成群山，忽而散作珠玉，忽而直冲九霄，忽而一泻千里。这样无拘无束欢腾跳跃的精灵哺育了一位伟大的自由斗士，那地崩山摧的一声巨响过后，从海中巨石里挣出的石猴，发出了自由恣肆的一声长嘶。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自由斗士的身份已被注定。

　　狂奔果林，称霸宝山，坐镇灵洞，潜心练功，花香果香中，水帘飞瀑里，是他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他活在自由里，却惊动了天庭。

　　世界上什么最有力量？不是无坚不摧的天兵，不是金刚不坏的神甲，不是遮天盖地的法力，而是爱与恨的力量。如果一块石头也学会了爱和恨，那么它就是最强大的。金甲神丢盔弃甲，二郎神大败而归，小小的阴谋诡计敌不过爱恨的力量。任其天火焚烧，任其电打雷击，只是抱定了对自由深彻骨髓的挚爱，只是饱含了对自由剥夺者咬牙切齿的憎恨，在他放肆的狂笑中，众神讨好地拱手托出了“齐天大圣”的美名。

　　在大地怀抱里的尽情嬉戏让他感到些许厌倦，于是筋斗云一驾，他直冲霄汉，竟要在巍巍天庭播撒自由的精灵。顽童般的胡闹，狂妄的叫嚣，他大闹天宫，直让仙佛众神心神不宁，凛凛的金宫玉殿竟也在这种原始而蛮荒的力量威慑下黯然失色。那些慈眉善目、念惯了阿弥陀佛的菩萨罗汉，俯首帖耳；那些谙熟效命天庭的神仙天将，尽失往日从容威严的仪容。他们未想过去抗所谓的“天命”，他们顶着“效命”天庭的美名来拼命压制一个真正自由者的呐喊与挑战。在他们可笑可怜惊恐求饶的神色下，实际上是在痛骂那个奇丑无比肮脏不堪没有礼数不知羞耻缺乏教养阴沉卑劣疯狂放肆恣意妄为狗胆包天不自量力的妖猴，并且在这些心底深处的骂人词句中，还不会带一个脏字。

　　那天我仍面无表情地一斧一斧砍着桂树，锋利的斧刃溅起片片月光，我机械地等着树干上缺口的弥合，但那一次没有。桂花树缓缓倾向一侧，终于轰然倒在地上。我以前从不相信自由的力量可以摧毁宿命，不然我不会如此麻木地年复一年砍着桂树，但在那一刻，我信了。

　　不久当我一觉醒来看见一棵葳蕤挺拔的桂树仍披着月光静伫原处时，恍若梦境。原来齐天大圣被大慈大悲大智大善的如来佛祖的骗局夺去了一切，包括他的自由，还有我的憧憬。从此五行山下的孙悟空，那个曾经饥餐仙丹渴饮琼浆的齐天大圣的自由，就成了一个梦。

　　他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取经路上追寻着消逝的自由。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他几乎是习惯性地把它们打垮；风餐露宿，他全然不顾，只是迈着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坚定的步伐走向大雷音寺———他心目中自由的地方。他想只要到了那里，就可以摘下金箍，戴上紫金冠，竖起迎风旗，又可以回花果山继续称齐天大圣，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我却悲哀地看着他的野性与狂傲像垂危病人的生命般消失。齐天大圣孙悟空已经迷失了方向，在执著地追求自由时，被“自由”骗得奄奄一息。

　　终于，在天竺大雷音寺的金殿上，他功德圆满，被封为斗战胜佛。当斗战胜佛向昔日剥夺他自由的如来佛祖叩头，满足于一个面目全非的所谓的“自由”时，齐天大圣死了，死于对“天命”恭顺的默认。从此花果山水帘洞便有了一群没有头领怅然若失的野猴，空空如也的虎皮宝座也被蛀蚀，那面“齐天大圣”的旗子也被斗战胜佛满面羞愧地毁掉，然后带着从容慈悲的神情侍立在佛祖脚边———阿弥陀佛，像是终于赎了一个罪。

　　昔日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狂妄放肆的齐天大圣死了，和他一同死掉的，还有我几百年来的憧憬。或许在以后的某一瞬间，心如止水，进入阿黎耶识（注：阿黎耶识又译为阿赖耶识，在玄奘学说中是指一切事物得以保持的自然性和本源）的斗战胜佛会忽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放浪形骸的自由斗士的影子，或许他只是悲悯地摇摇头，只有一丝迷惘的神情，仿佛若有顿悟，却不知答案是什么。

　　但游离在佛性边缘，一直在寻觅、在追求的人们会永远记得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尽管他已经永远离开。

　　无须扼腕，无须悲恸，只需庄严肃穆地追忆———仔细侧耳倾听吧，在天与地之间，他留下的无数精灵还在唱着自由的歌，但只有拥有爱恨力量的人才能听得清！

　　我又平静而决然地举起了板斧，我相信这桂树一定还有轰然倒地的时候。那，才是结局。

　　许昌高中602班屈晓妍

　　责任编辑：陈要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