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力邦村(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24日15:54 中国宁波网-宁波晚报

　　在不少当地人的眼里，环境脏乱差、犯罪率高、行为不文明，常常是和外来务工人员联系在一起的。但在居住着来自全国17个省市2700名外来务工人员的奉化市西坞街道力邦村，记者看到的却是整齐的公寓楼、整洁的水泥路、绿油油的草坪和举止文明的村民，犹如置身高等学府的学生生活区。这一切是怎样形成的呢？近日，记者走进了力邦村。

　　记者蔡铁锋王景波实习生应海蓉周亚琼通讯员王刚单剑斌摄影胡龙召

　　人文篇村里人一律称村民

　　“民工”、“农民工”、“安徽人”、“四川人”……这些对于外来务工人员习惯性的称呼，在力邦村正被“村民”一词全面替代。

　　问起这里为何取名叫“力邦村”，社区居委会常务副主任蔡荣华说，当初建造时的设想是把这里定为“外来人口公寓”。2002年9月力邦投资公司出资取得这里90%的股权后，董事长蔡烈烽为它取名“力邦村”，一来是力邦投资公司把这里的居民当成自己的客户，二来是从名字上消除对外来人员存在的歧视色彩，让这里的村民从一开始就有一种主人翁的自豪感。

　　当然，那些以前随便惯了的村民刚搬进力邦村时，有些行为与村里并不合拍。蔡荣华举了个小例子，一名刚入住的村民，有一次边走边嗑瓜子，瓜子壳扔了一路，村里的保洁工就一直跟在后面扫。这名新村民发现保洁工的年纪几乎和自己的外婆一样大，感到不好意思，马上改掉了坏习惯。“在很多方面，我们就是通过自己的行动来感化这些年轻人。”蔡荣华说，村民素质在这种良好环境里潜移默化地提高，拉帮结派斗殴现象没有了，随地吐痰习惯改掉了，满地垃圾不见了，言谈举止也文明了。

　　采访中，物业主任王裕钦无意中向记者透露了工作人员为村民找工作担保的事。有的村民想当企业的仓库保管员，但这种岗位需要有固定工作的当地人担保。王裕钦是个和蔼可亲的退休老师，村民有啥困难都愿意和他商量。至今，老王和社区五六名工作人员已经为100多个村民作了“岗位担保”，没有一件担保出现过法律方面的麻烦。老王笑着告诉记者：“我信得过他们。”

　　力邦村有三分之一的年轻人在波导公司工作。来自河南的刘丽娜是2002年12月来“波导”工作的，一年后，力邦村公开竞选团委书记，她报名竞选并且获得了成功，今年5月被评为省优秀团干部。小刘最大的感受是，居住在力邦村，从来没有感觉到当地人对外来人员的歧视，相反，外地人与当地人在日常接触中逐渐产生了较深的感情。村里的大食堂也对村外的当地人开放，大家经常聚在一起就餐；村里搞文娱活动，当地人也兴致勃勃地来参加。这几年，力邦村已有好几个年轻人与当地人喜结连理。附近村的村民李能大说：“外来务工者同样是西坞的建设者，受到与当地人同等待遇理所当然。”

　　经济篇低价经营产生效益

　　中午，记者在村里食堂吃饭时，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住在力邦村的村民每月最低的生活费只需180元，一荤一素一汤加上米饭的价格是2元钱，按每天餐费5元计算，一个月只要150元，住宿费只要18元，水电费也不到12元。记者了解到，在当地租民房住，一个月至少要150元，而且环境、服务、安全等都比不上力邦村。对于月收入1000元左右的大多数村民来说，低廉的收费、舒适的环境是吸引他们入住的主要动力之一。

　　2001年7月，西坞街道投建力邦村时，预计要27年才能收回成本。现在，力邦投资公司董事长蔡烈烽向记者透露：“我只要8年就能收回成本了。”那么，投资商的利润来自哪里？蔡烈烽向记者阐述了经营理念：在村民的基本生活费用上他们不赚钱，公司的效益主要从其他环节上得到补偿。他分析说，住宿费用只是一项固定的收入，以入住2800名村民计算，每月收取18元与收取30元相比，每年少收入35万元。然而，房租提高很可能意味着入住的村民减少，那么，不但建成的部分宿舍有可能闲置，其他社区服务网点的生意也兴隆不起来，最后损失的很可能不止35万元。相反，村里人气旺了，才能形成第三产业的消费链，公司的效益就可以从其他环节上得到补偿。举例来说，仅电话费一项，以每名村民每月消费20元计算，力邦公司一年就可赢利20万元（电信公司与力邦公司对电话费的分成比例是7∶3）。

　　餐费尽管报价很低，但也能持平，靠的就是规模效益。力邦村食堂同时还向附近的科技工业园区外送盒饭，每餐供数千人就餐，一天需要1吨大米、数吨蔬菜，所以进价要比批发价低得多。由于需求量大，一些长期合作伙伴每天还会送菜上门，村里又省去了采购和物流方面的成本。蔡烈烽说：“力邦村的市场化运作方式，证明为民工服务照样能赚钱，而有赚钱的方式，才能真正为民工服务好。”

　　同时，力邦村还带动力邦投资公司的社会效应、品牌效益，以及土地增值等。据介绍，力邦村二期工程尚未竣工，一家曾经放言“免费都不来住”的企业老板托人来说情，要求照顾一些房间让手下员工来住，并送来一万元订金。现在，村内的4幢公寓楼已全部住满。据介绍，一些老板看好力邦村的主要因素是：员工在这里集中居住后，大大降低了企业的管理成本。

　　民主篇村民实现自治理想

　　2003年12月16日，对居住在力邦村的1600多名外来务工人员来说，是个大喜的日子，他们的自治组织———力邦社区居委会经过几个月的筹备，终于成立了。1985年出生在江西上饶农村的顾韦丽当选居干，成了宁波最年轻的社区居委会干部。

　　村里的事务管理和村民活动组织原先都是由物业公司———西坞力邦村后勤服务有限公司完成的。物业公司既是管理者又是服务者，由此导致主体不明确，也不利于最大限度地保护村民的利益。能否像城市居民一样在力邦村建立自治组织，吸收外来人员参与管理，依法办理自己的事情，既分担部分管理职能，又能更好地保护外来人员的合法群体利益？从2003年上半年开始，在多次请教各级民政部门后，力邦社区居委会这个新生事物在严格的程序中开始筹备。为了听取更多的意见和建议，筹备组多次组织召开企业座谈会、村民代表大会，商量每一个细节。

　　力邦社区居委会被定性为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的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下设宣传教育、治安调解、计生服务和物业管理4个委员会。现在，居委会班子包括书记和主任在内共7人组成，其中由村民代表选举产生的4名外来人员委员分别负责宣传教育和计生服务等工作。

　　村民对村里的大事小事都有说话权，而且管用。社区居委会成立后，通过海选，成立了居民代表大会，由35名居民代表组成，按季召开会议，对涉及外来人员切身利益的收费、规章制度等问题进行讨论，突发重大事项随时开会讨论。牵涉到经济方面，就通知董事长兼居委会主任蔡烈烽参加。

　　力邦村大门口有个广播室，以前白天经常播放包括摇滚乐在内的刺激音乐，后来一些上夜班的村民提出中午的广播声影响了他们的休息，居委会马上采纳。现在广播室每天11时放半个小时，傍晚4时30分后再放一会儿，音乐也换成了轻音乐。在另两次村民代表大会上，有代表提出每瓶开水收0.15元和每度生活用电收0.93元有点贵，蔡烈烽等当即决定将每瓶开水价格降为0.10元。至于电费，在街道和奉化市政府、供电等部门的支持下，最终降到每度收0.53元。社区还设有帮助村民维权的工会。去年快临近过年的时候，有家企业生产忙，准备只给员工放3天假，村里许多年轻人觉得不合理，就通过居委会和工会与厂家交涉，最后企业放了7天假。

　　蔡荣华说：“这4名干部都是兼职的，没有工资，还都有自己的工作，村里要开个会就得请假。好在他们所在单位都比较配合。”蔡烈烽则说，村民实行自我管理，既满足了当家做主的愿望，又降低了公司人力成本，何乐而不为呢？

　　文化篇文体活动丰富多彩

　　在村大门外，有篮球场和溜冰场；在村里，有乒乓球室、阅览室和网吧；每一间寝室里，都装了有线电视……所有设施都以低廉的价格向村民开放。

　　在一间寝室里，记者看到一份免费分发给村民阅读的内部小报，只有四个版，名曰《力邦青年》。其中第四版的栏目叫做“星星点灯”，刊登的主要是村民们创作的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

　　力邦村体育俱乐部也有很强的吸引力。来自河南开封的小周，就是俱乐部的成员，他告诉记者，他们经常组织打篮球，有七支男队，一支女队。村里还成立了羽毛球队、乒乓球队，配备专门服饰，经常与周边的企业、村开展友谊赛。

　　元旦、春节、五一等大的节日，居委会和青年中心都会组织各种文体活动。去年由村民自编自导的迎国庆文艺晚会，至今还留在很多人的记忆里，晚会主要组织者之一、来自安徽合肥的桑国超说：“当时为了发动大家，我就利用帮大家修电风扇的机会，做大家的工作，鼓励他们编排节目。”

　　村门口那个为村民提供点歌等服务的广播室，是住在2号楼的安徽广德姑娘陶文娟和她的姐妹们创办的。毕业于安徽电子职业信息学院的小陶说，2年前和她一起来的同学有100多个。5月19日，记者前去采访那天恰好是她21岁生日，居委会和青年中心正在为她举办生日晚会。她说，在外面能享受到的文娱生活，在这里我们照样能享受，而且价格绝对比外面要便宜，很多项目还免费。

　　据了解，自2003年3月开始，西坞街道党委、办事处每年出资2万元，每逢双休日由西坞电影院放映队在力邦村为村民放映电影，放映过程中穿插计划生育、法规等知识的宣传幻灯片。

　　除了医务室，村里还专门设立了心理咨询室，每当发现有些年轻人受到挫折或委屈，村里便派人与村民所在企业及时联系。村民中不乏大中专毕业生，也有文盲、半文盲。为此，村里专门开辟了多媒体教室，邀请有关教师来上课，让村民参加各种学习班和培训班。如一些来自偏远山区的村民，连红绿灯也未见过，村里就开办《道路交通法》讲座。至今，村里已开展职业病防治、新婚姻法等培训18期，有80人参加电大、自大学习，150人参加了英语口语培训。还有20名优秀青年成了入党积极分子。不少村民成了所在企业的技术骨干，有的还进了管理层。

　　法制篇没有一人受到治安处罚

　　可能有人担心，集中居住，客观上方便了外来人员的相互联络，使老乡之间抱成一团，互相照应，易形成帮派。加之年轻人火气盛，打架斗殴等恶性事件较易发生。但力邦村自建村以来，村里没有发生过一起重大治安、刑事案件，累计居住的约5000名村民中，没有一人因违法事件而受到治安处罚。

　　如何使外来人员安心工作，同时确保治安安定？西坞派出所所长胡锡龙告诉我们，他们的做法是市场化运作、人性化管理、规范化管理。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流动人口融入当地社会，产生归属感。同时，使他们的观念、素质、技能等得到提高。

　　在第一批村民———园区3家企业的200余名外来人口正式入住前，西坞派出所“力邦村社区警务室”已经挂牌。警务室配备一名社区民警，规范装备，建立健全了民警的工作制度。

　　“人与人之间需要相互尊重，当地人不歧视外来人员，外来人员自然就没有了反抗的欲望。治安案件也就少了。”街道党委副书记李永正从心理学方面分析了尊重人与治安工作两者间存在的必然联系。其次，他还分析认为，当地发案率低与村里提供的周到服务有关。记者注意到，在村内医务室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自动售套机，社区服务之细致由此可见一斑。

　　力邦村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运行机制：即村民在社区内的日常生活以服务中心管理为主；村民在上班期间以用人单位管理为主；村民治安管理以社区民警为主，各用人单位还设置专职外来人口协管员一名。社区民警充分依托社区内的党支部、团支部、工会、妇联等基层组织，利用社区资源，与社区工作人员、保安、协管员以及村民中的积极分子构成了一个全方位、多层次、全天候的社区治安防控网络。

　　胡锡龙说，外来人员被组织起来，生活丰富，有奔头，安心工作，不闹事，作为派出所负责人，他的日子也好过。今年上半年，西坞辖区发案率与去年同比下降了40%。

　　效应篇力邦村成招商引资的招牌

　　记者在力邦村采访的那天上午，遇到来自温州、湖州以及江苏等省市的7路人马来这里参观取经。村长蔡荣华自豪地说，我们这里，团中央第一书记周强来过，省委副书记乔传秀来过，宁波市委书记巴音朝鲁来过……最近，还被编入《中国共青团工作100例》。

　　力邦村经过几年的发展，成了吸引商家前来投资的主要动力之一。台资企业辉同工艺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刘宜俊说：“原来厂房、宿舍、办公室三合一，人居环境太差，安全隐患很大，现在员工搬进了力邦村，住得也舒心了，工作效率高了，产品质量也上去了。”

　　前年8月份，英国投资者爱德华·戴伟到西坞，看到力邦村的后勤服务后，才决定征用34亩土地建厂房。记者从西坞街道了解到，力邦村建立后，累计吸引了100多家企业落户西坞。

　　街道党委书记蒋加明说，力邦村的产业化运作取得了“一石三鸟”的效果。对外来创业者来说，享受到了“价廉物美”的居住条件，自身权益也得到有效保护。对投资商来说，通过市场运作，收到了较好的经济效益。对政府来说，得到的“好处”更多，一是为招商引资解决了后勤保障问题，优化了投资环境；其次有效解决了流动人口管理的难题；第三个是带动了当地其他产业的发展，仅村里食堂就带动了农产品种植面积的扩大，为当地老百姓增加了就业岗位。

　　他说，西坞外向科技园区落户的487家企业进入正常生产阶段，还需要1万人的外来务工者，政府至少需要解决3000多人的安置问题。政府有计划在西坞的东部，再造一个外来务工者的住宅区。力邦村还只是外来务工者落户西坞的第一步棋，将来还要建一些一室一厅一卫的夫妻房或一些小户型的住宅区，最终让外来务工人员在西坞安家落户。

　　力邦村，作为全国第一个实行市场化运作的外来务工人员社区，实现了投资商赚钱、外来人员满意和社会稳定的目标，正在日益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意气风发的力邦村青年

　　附件：在慈溪市，去年以来当地投资商仿效力邦村的运作方式，共投资1.74亿元，新建设施齐全的大型外来务工者公寓23个，入住人数达3.8万人；在镇海，建成了全市首个“拾荒者”集中居住的社区。

　　在绍兴县，已有20万名外来务工者住进了由投资商开发的现代化公寓。

　　在温州，已于2002年启动可安排22万名外来务工者居住的“安心工程”。

　　据不完全统计，浙江已建成此类外来务工者公寓1500多万平方米，使150多万外来务工者有了“安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