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牌”与“国家队”——彭瑞高发自东海大桥的现场报告

　　上海国际航运中心洋山深水港是一项国家重点工程。为真实记录这一重大工程的历史脚步，弘扬新时代建设者艰苦奋斗的精神，今年3月初，作家彭瑞高在市委宣传部和市作协的支持下，深入沸腾的工地采访写作。本报今天开始发表的《来自东海的报告》，就是他从东海大桥工地上发回的第一篇作品。

　　——编者

　　2001年4月，市政府领导告诉东海大桥筹建组负责人一个消息：上海国际航运中心洋山深水港这一国家重大建设项目已得到中央批准，将很快上马。大桥筹建工作也应加快步伐进行。

　　按计划，东海大桥必须在2005年底竣工通车。大桥筹建处决定组织一场“中华牌”的“大桥施工方案竞赛”，在一个全国性赛场上来选拔承建队伍。

　　“国家队”的气度和实力

　　这种“选马”的方法，早在东海大桥进行初步设计阶段就已经试过了。当时进行的是“大桥设计方案国际竞赛”，消息一经公开，立即吸引了国内外许多著名设计师踊跃参加。其中两个中外联合体设计方案为最佳，一个是上海市政设计院联合体，另一个是铁道部大桥勘测设计院联合体。根据专家建议，指挥部又促成这两家再度联合，形成了东海大桥整体设计方案。

　　第二次“选马”选的是施工之“马”。标书公布天下，各路英雄跃跃欲试。40多家公司来电来函，纷纷要求到东海来大显身手。大桥筹建处热情接洽，并恳切相告：在外海进行如此规模的大桥施工，中国是第一次，为此也请大家共同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建大桥，应该遴选一个什么样的施工方案？希望大家及早介入，帮助我们完善建桥思路。”

　　英雄知英雄，英雄惜英雄。筹建处毫不隐瞒自己的弱点与空白，这样的坦诚反而赢得了同行的信任。各种施工方案纷纷送达，有的单位还千里迢迢派人来上海面谈。赛场虽然是虚拟的，但明眼人一看送来的方案，就掂出了竞争者的实力。如同世乒赛，大战还未开始，“种子选手”名单已初步排定。征集工作结束，专家组评审筛选出来的单位，竟与筹建处不谋而合。十几个优胜方案，制作单位都是“种子选手”！

　　“引而不发、观察入微”，大桥指挥部深入考察了“种子选手”的实际准备。有个“70米箱梁吊装对策”很能说明问题。这个2100吨重的超大部件吊装，对施工单位实力是一个大考验。不少单位在方案上写了“租用吊装船只”或“自行研制”，但详细一查都没有后续措施。只有铁道部大桥局集团公司召开了董事会，决定投资2亿元，专门建造一艘2500吨级的吊装船。当他们派人来上海递交标书、出示“董事会决议”时，大船已经动工了。东海大桥指挥部的同志说：你们不一定中标啊，如果不中标，这2亿元投资……大桥局集团负责人说：没有金刚钻，怎揽瓷器活？这2亿元不会白费，东海不中标，以后去南海、北海，总会中标的！

　　这便是“国家队”的自信、气度和实力。

　　“国家队”的信誉

　　经过几轮竞争，各标段中标名单终于揭晓：上海城建集团、铁道部大桥局集团、路桥国际集团、上海建工集团、中国港湾建设集团、葛洲坝集团、浙江围海集团、香港惠记集团……无论上海单位还是外地单位，其队伍素质、装备实力、施工水平，都代表了当今中国最高水平。

　　去过澳门国际机场的人也许知道，那是个填海工程，它的连接道打桩——一个60多亿港元的大项目，就是由中国港湾建设集团承建的。2002年6月，他们移师东海，承包东海大桥桥桩的击打任务。

　　中港集团副总工程师司元政，曾在泰国八世皇大桥、马来西亚填海工程等国际著名大工程建设中领军。他说：我一生转战国内外，打下了无数根桥桩，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东海大桥这样难打的桩！一般说一根桩1500锤完全可以击打到位，可在东海，打3000锤还到不了位，有时桩头打裂了都不成！

　　这段时间打桩进度极慢，有个星期甚至只打了1根。照这样下去，非拖了东海大桥后腿不可。中港集团急了，四五个局级干部都住到工地上，还一下子拨了几个亿购置设备，不惜一切代价要拿下打桩工程。世界上最先进的打桩船“天威号”就在此刻购进。一时，“中港”集合了3000多人、156艘船在东海打桩，场面极为壮观。5754根桩，终于提前一个月打完了。

　　不是“国家队”，哪来这样的实力！

　　著名的路桥集团，曾造过3座长江大桥、3座钱塘江大桥，这次也冲在风口浪尖，承建3座辅通航孔和颗珠山斜拉桥。东海大桥所有的“活”——桩基、承台、箱梁——“路桥”都干到了。40多根嵌岩桩，岩石强度193兆帕，接近钢的硬度，“路桥”投入16台钻机，足足打了10个月；一根最难啃的桩，竟打了103天！一位高级工程师给我算了一笔账，说，“路桥”承建2个标段，相距28公里，单添置船舶设备就花了数亿元；加上原材料涨价，干部职工4个月没发工资，材料供应商那里也欠了一屁股债。“但是，”这位高工有些悲壮地说，“我们工地钻机没一天停钻，供应商照样把材料源源不断送来；就是那些欠了钱的船户，也借钱买柴油为我们运人运货。”

　　不是“国家队”，哪来这样的信誉！

　　“独立师”与“加强连”

　　沈家湾岛上有两支队伍，一支是铁道部大桥局集团四公司，另一支是上海城建集团市政二公司。大桥局四公司制作70米箱梁，市政二公司制作60米箱梁，两家公司又竞争又合作，唱了一首“哥俩好”。

　　说起大桥局四公司，全国人民都知道：武汉长江大桥、南京长江大桥、黄河铁路一、二桥……都出自他们手笔。这次来建东海大桥，开上了顶风船。70米箱梁一榀重2100吨，是四公司有史以来碰到的最大家伙，从预制场到码头有760米距离，怎么运到船上？高工沈阳云和郑机先后试验了多种方案，都因箱梁过重而失败。在试验最新方案时，一位外国专家说如果这方案能滑动箱梁，那就是“世界首创”。沈、郑两人夙兴夜寐、土洋结合，“前用卷扬机、后用千斤顶，中间采用高分子材料”，新方案终于取得突破，一天竟能滑3榀巨梁，外国专家大为赞叹。

　　城建集团市政二公司，上海人民都熟悉：南北高架路、延安路高架……他们都参建了。在沈家湾岛上攻关的，是二公司桥梁结构分公司，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我们是‘连级单位’，隔壁大桥四公司是‘师级单位’”。“连”预制60米箱梁，每榀1800吨重，分量也不轻；“师”气量大，研制的滑移通道无偿让“连”使用，单这一项市政二公司就省下几千万元。

　　但“连级单位”也志向高远。超大型预制梁防止裂缝产生，是个很大的难题。“连级单位”工程师大胆创新，首创了“喷塑保温蒸气养护法”，有效防止了裂缝产生，还缩短了保养周期。这个新技术一问世，隔壁“师部”眼睛一亮，立即到“连里”取经，共享新技术成果。

　　一个“独立师”，一个“加强连”，无论从装备到技术，从实力到胸怀，都无愧于“国家队”称号，都为东海大桥作出了卓越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