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健力宝，无主的尴尬
2005年2月，一位记者到健力宝采访，在与某员工交谈时问：“现在健力宝的总裁是谁？”这位员工马上说，“谁知道？”— — — ——— — — — — — — — — — — — — — — — —
复产领导小组的存在招致了全国法律界的强烈质疑，三水区政府成了众矢之的。复产领导小组全权掌管着健力宝，但它只是小股东——三水区政府或者三水公投——的代表，真正的大股东被挡在了健力宝的大门外。原来的大股东似乎已经与健力宝“绝缘”。甚至张海这个前大股东，到后来也在不断地重复着一个观点：三水区政府接管健力宝是正确的，只有三水区政府才能拯救健力宝。质疑归质疑，种种争议似乎并不影响复产领导小组在健力宝所开展的恢复生产工作。解除张海、祝维沙时期的大部分中高层干部是复产领导小组强行接管健力宝后强力推进的一项工作。2004年12月中旬，超过30名的高层管理人员被要求在一个星期内迅速办理离职手续。一个月之后，祝维沙时期的健力宝董事会办公室主任程波涛以不符合法律手续为由，拒绝办理离职手续并拒不交出相关资料，令三水区政府派出的复产领导小组颇为尴尬。任何人都知道程波涛的抗争是徒劳之举，周边的人则善意地提醒他还是承认现实，把相关的资料交出去，拿着3个月的补偿金走人了事。有一位原本就想离开健力宝的高层人士与程波涛的态度截然相反。当他看到这么多人都可以拿到3个月的补偿离开健力宝，而自己因为是主动提出辞职没有补偿，他向笔者开玩笑：“损失了一辆QQ（奇瑞车型之一，价格大约为四五万元，作者注）。”2005年2月27日，媒体报道程波涛被强行阻止在健力宝大厦38楼董事会办公室的消息。事实上，程波涛继续留在健力宝大厦的做法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能够干什么呢？被解职的人员中，有人开心离去，有人满怀怨恨，有人表示理解。三水区政府接管健力宝后，很快在2004年12月10日作出将办公总部全部搬迁到三水的决定。25日，大部分人员开始在三水办公。随着张海系、祝维沙时代高层人员的离去，复产领导小组推进工作中的一些阻力也被扫除。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酝酿后，复产领导小组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2005年1月24日，一份以“健集司字［2005］第005号”文发出的文件含括了大部分高、中、基层管理干部任命名单。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批三水籍的员工被任命为各部门的负责人。自2005年开始，复产领导小组的确在帮助健力宝进行生产经营的恢复工作，2004年12月12日三水总部的生产线首先恢复运转，随后一个月内其他分厂的生产线也陆续恢复了生产。2004年12月29日、31日，北京、镇江两个分厂恢复生产的消息在健力宝内部OA网上发布。近一个月后，2005年1月24日西安分厂也恢复生产运营。各个分厂相继恢复生产的消息以内部喜讯的形式发布，似乎也在让人相信复产领导小组的确是在努力帮助健力宝恢复正常的生产经营。在一系列人员任免过程中，复产领导小组对销售体系的重组也在紧张进行着。三水区政府以体外循环的方式联合健力宝原西安公司的董事长、李经纬时代的合作伙伴林裕敏等人组建了三水区健力宝贸易有限公司，由这个贸易公司承担健力宝的销售。这样一来，健力宝集团就成了这个贸易公司的OEM商了。从复产领导小组的内部运作看，这个所谓的三水区健力宝贸易有限公司应该只是一个走帐的工具，因为在营销体系这一块，其内部文件仍以“广东健力宝营销总公司”的名义发出，其总经理即是林裕敏。经过一段时间的重组后，由三水区政府、林裕敏、经销商等不同利益团体组成的健力宝组织基本组建完毕。在这个组织里，营销业务由健力宝的原合作者林裕敏和三水区政府的代表人物刘纯雄控制，而营销以外的整个健力宝生产供应系统则由三水区派出的复产领导小组控制。刘纯雄同时也是复产领导小组中负责营销的成员。由不同利益者组成的三水区健力宝贸易有限公司说到底是一个经销商的角色。经销商从本质上说就是一个短期利益者，因此体外运作的方式能满足不同利益集团的利益需求，又能避开相关的债务人，不失为一种非常巧妙的运转体制。不同的利益集团构成了健力宝的运营体系，虽然合作预期目标不同，但将当前的利益最大化是他们一致的追求。因此，围绕市场提升的工作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复产领导小组在营销方面的第一个决定是作出产品保留的决定。根据其内部资料显示，让健力宝跌了一个大跟头的爆果汽产品将在2005年被彻底抛弃，保留产品的名单里只有健力宝和第五季。2004年12月18日，健力宝召开了经销商订货会。为进一步筹集资金，在这次订货会上，复产领导小组启动了销售基金制度。在这份制度里，健力宝2005年的销售目标为16亿元，拟筹集的销售基金为1.28亿元到2.4亿元。该销售基金的结算模式是：（1）经销商与健力宝签订年度经销合同，并交付经销基金；（2）经销商根据经销基金额度享受提货信用额度，在提货信用额度内提货；（3）提货后，在规定结算期内付款结算；（4）年度经销协议结束时，先结算货款，再将经销基金退还给经销商或转为经销商下年度的经销基金。对此，经销商的收益是：（1）享有季度奖励，季度奖励根据任务完成率，结合经销基金额度计算；（2）将新公司年度收益的20%用于给经销商作为年度分红，各经销商根据经销基金的占比分享年度分红。
这样的市场操作模式，无非是将经销商的利益与厂商捆在一起，由于采取了贸易公司这种体外运作方式，使得年度分红成为一种交易筹码。将爆果汽打入“冷宫”后，复产领导小组重点运作健力宝与第五季品牌，其全年预算目标为税前销售收入16亿元，品牌与促销费用8100万元。2005年2月16日，三水区区长宋德平对外宣称健力宝的订货额达到26亿元，立即遭到汇中天恒方面的反驳，汇中天恒发言人曲冰根据内部人士透露的情报向媒体公布，截至2月19日，健力宝签订的协议金额仅为近13.33亿元，收到的预付金约为1.19亿元，加上返回货款1.31亿元，销售额只有2.5亿元。不管具体销售情况如何，我们有理由相信三水区政府主导下的健力宝的确在进行恢复性的经营工作。在2005年的1、2月，对健力宝、第五季品牌，以及各专项产品的市场操作研讨、具体策划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应付春节销售旺季的产品广告在中央电视台、湖南卫视连续播放达一个多月之久。
2005年2月28日到3月3日，健力宝2005夏季市场营销操作研讨会在海南三亚珠江度假村隆重举行。25名经销商代表与林裕敏、刘纯雄等营销公司的大员就健力宝夏季市场的操作进行了热烈的商讨。复产领导小组的工作看来都是以年度为时间基准，从这样的阵势看，他们要战斗到2005年底。但是，他们可能坚持到年底吗？社会上支持健力宝收购案中投资者维权的呼声不绝于耳。《中华工商时报》2005年2月23日刊登的西南政法大学教授、中国公司法修改草案建议稿撰稿人吴越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金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卢恺研究员的观点，一针见血地点出三水区政府运作健力宝的尴尬：一是“三水健力宝贸易公司”暴露出来的问题。三水区方面在宣布接管同日成立的“三水健力宝贸易公司”是使得相关利益行为人通过体外循环和关联交易获取并转移接管期内销售利润成为可能的必要条件和主要载体，而该公司是三水区政府独资企业，法定代表人由三水区政府某主要党政官员兼任。该公司与健力宝集团没有任何股权关系，是真正意义上的体外循环载体，同时其还涉嫌侵犯健力宝商标权。二是“复产小组”非正常人事任免(高管任免全未经过董事会决议)暴露出来的问题。一方面不断辞退原有高管及有关工作人员；另一方面复产小组成员闪电般成为健力宝集团相关部门“高管”，任免名单体现出强烈的利益导向。三是“神秘人物”林裕敏突然出现暴露出来的问题。经销商林裕敏被任命为广东健力宝集团有限公司营销总公司总经理并负责营销总公司日常管理工作。林氏作为一个经销商不经过股东或董事会的委派就进入健力宝公司担任要职显然不合常理，“复产小组”力推其走向前台想必有共同利益的驱使。2005年2月23日，笔者就相关费用未报销问题询问留下来的原部门同事，这位同事回应说：“以前所有的报销全部被封存起来，不给报销了。”笔者随后致电另一名职位比他高的人，表示准备第二天到三水拜访。而这高层人员则谨慎地说：“过来主要目的是什么呢？现在谁都怕说话。政府不说话，什么都不敢做。如果是三年前，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现在讲什么都不方便。还要保饭碗呢。”在与原同事电话交流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对自己在健力宝的未来表示极大的不确定性，在他们的眼里，三水区政府派出的复产领导小组属于健力宝的“临时政府”，一旦股权纷争问题解决，临时政府随时都有解散的可能。假如李志达最终重新进入健力宝，或者引进其他新的投资者，那么，复产领导小组所建立起来的组织体系势必又要被打破，健力宝可能又再次面临剧烈的震荡，新的投资者又要再次开展信心的恢复工作。作为一个企业来说，还有比这个更难受的遭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