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鸡汤被车撞翻了

　　现今中北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往徐东路过二桥所必经的岳家嘴也越来越堵。汽车常常能堵到郑富仁小店的门口。听说那里要修立交桥。又听说要从中北路拉一条直路到武钢。报上见到的都是好消息。但郑富仁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这些好消息而变得更好一些。仿佛那些好消息都不为他而来。那些好消息像他的工厂一样与他无关。

　　街上骑自行车的人也不多了。郑富仁记得以前上学时，自行车的队伍像是发大水的河流，又长又厚，源源不断，车铃声不断线地响。都没有印象从什么时候开始，自行车就慢慢地少，慢慢地快要没得的。郑富仁想未必都买小车了？一个月千把块钱养车，你们养得起？未必都有钱搭公汽了？一块钱一张票，上个班来回两块，中午要回来吃饭还得翻倍，一个月几十块钱你们也敢花？无论是买车或是搭公车，对于郑富仁来讲，都是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有一辆自行车，不要汽油不要钱，既环保又健身，哪里都能去，哪条路都能走，在郑富仁心里，这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中国人从来都以骑自行车为荣的，郑富仁心道，么样都忘了咧？

　　郑富仁的车哐哐当当地行驶在中北路上，有些孤单有些落寞。他想，你们不骑也好。老子一个人骑一条大路，晓得几舒服。

　　一辆卡车从郑富仁面前急驶而过，车厢几乎擦着郑富仁的身体。郑富仁惊出一身汗，他晃了几步，车歪倒了。郑富仁赶紧用脚撑住车，定下来脱口骂道：吃错药了？这时间走货车犯法，你他妈的还瞎冲！郑富仁话音未落，一个大包从车上掉下。包在路上弹跳了几下，直冲郑富仁而来。支撑着郑富仁的那条腿顶不住这一撞，突然软倒。车龙头反了向，链条也掉了。郑富仁失控地跌倒在地。要命的是，保温盒从车上掉在地下，盒盖被摔开，汤流了一地。

　　爬起来的郑富仁这回骂得更凶。狗日的你长没长眼睛！你这么个赶法，赶死去呀！他抬起自己的眼睛朝车望去，车却已经走远。骂声何曾能跟上车速。算是郑富仁视力不错，看清那车牌后的号码：3248。郑富仁愤然想，老子不找你这个“三儿四爸”赔鸡汤赔自行车，老子这辈子不白活？刚想完，郑富仁便看到地上的包。

　　这是一个深褐色的麻布袋，麻布袋被塞得紧紧。郑富仁用手按了按，软软的，里面像是棉布织物。他想，好，这下好，就算你不赔，老子也有东西来抵。就这堆东西，卖垃圾也能卖几个钱。算你赔我的汤。

　　（15） 作者: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