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证其事不是科学发展观

　　袁岳

　　作为一个利益主体，谁不愿自我证明应该多给自己预算、多给自己权力、多给自己资源？谁不愿自我证明本部门有多么重要、多么需要在权力运用中起主导作用、在纠纷冲突中如何无辜？

　　最近，圆明园湖底工程的环境评价引起了相当的风波，而风波的核心是外请的评价机构的响应意愿。值得注意的是，涉及的都是独立的第三方环境评价机构，我们至少应该看到，我们已经进步到不是简单使用市政园林部门自己来做评价。

　　检讨形式化与手续化的可行性研究机制

　　日前，零点给某省一个大型商业用地项目进行市场潜力研究。不过，到报批立项的政府部门被打回来了：因为作为民间研究机构，零点“没有给政府批准项目”做可行性研究的资质，而资质只属于该部门所属的咨询机构。最后，由委托人给政府部门所属的咨询机构另行付款，用了两三天时间按照规定格式完成了一个“可行性研究报告”，才算通过完事。

　　重要公共项目中类似这种形式化与手续化的可行性研究绝不在少数。公共投资毫厘取于纳税人，国家要对重要项目把关本有其设计上的适当考虑，但这样的可行性研究方式往往导致诸多根本不可行的实际结果，难道不应检讨这种可行性研究机制吗？

　　日常生活中，自己给自己证明本来说服力就不强，但是不少公共部门已习惯了自己来证明自己做的事情了。不久前，零点在某地方政府部门委托下进行该地市民安全感研究，结果一扫该市多年来由政府部门自行进行的安全感研究的“数据一致，感受稳定”的结论。同时，某个政府部委接受一项国际援助项目，按照协议规定应聘请独立研究机构来评估项目成效，但是最终该部委还是将评估工作委托自己所属的研究机构来进行。

　　公共行政与司法规则普遍排斥自证其事

　　在一个现代法庭中，当事人辩解有证据价值，但并不足以定案，因为当事人自我辩解不仅可能因利害相关而隐瞒了事实、趋轻避重；也因诉讼中有对立两方，因此一方的自我证言也不足以让对方信服，除非双方的证言自然一致。不仅仅在司法规则中如此，即使在我们普通的生活经验中，自我证明与自我吹嘘、自我粉饰之间往往很难清晰分辨。同时，在涉及对公共事项的评价时，在百姓的眼中，政府就是一个，一般人很少真正明白部门的差别。因此用A政府部门为B政府部门评估，老百姓还是不会完全放心地说自己的真实感受，何况政府部门之间的确有内部的通气协调机制呢。

　　因此，在现代公共行政与司法规则中，普遍排斥自证其事的模式。试想，作为一个利益主体，谁不愿自我证明应该多给自己预算、多给自己权力、多给自己资源？谁不愿自我证明本部门有多么重要、多么需要在权力运用中起主导作用、在纠纷冲突中如何无辜？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自我证明的，人们能够简单相信吗？尤其是怎么能让那些有相反生活和工作体验的人信服呢？

　　正因如此，美国国会在1965年通过法令，要求一切政府部门需与自己所属的研究机构脱钩。大名鼎鼎的兰德公司就是那个时候脱离美国空军部而成为独立研究机构的，而美国劳动部所属的劳动研究机构就民营化成为美国的知名大研究公司之一。自此，美国的政府部门可以制定政策研究与评估预算，而相应的研究工作成果必须自独立研究界招标采购。

　　在权力机制下的自证其事，不仅涉及公正与否，也涉及工作质量。研究咨询是公认的繁剧细碎的专业工作，实际的工作过程与质量也会不断受到委托人的质疑和挑战。而附庸权力的研究者往往例行公事，容易形成格式化工作；或者按照权威领导的要求与意见，梳理出御用文字。这与公共项目论证的原有旨趣相距何止千里？在这个意义上，今天公共投资项目中可行性的管理体制的改革，不仅涉及提高公共投资有效性与准确性问题，更涉及公共项目管理的科学公正的基本价值。至少，今天主管项目计划的部门不能同时主管项目论证。

　　独立的第三方研究价值更符合国际惯例

　　独立的第三方研究价值也表现在国际沟通中。在4月22日结束的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中国系列”研讨会上，我展示了2001年以来零点进行的“中国人民生活质量指数”中展示的、中国人民对过去多年中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感受。很明显，无论这些数据呈现的是正面因素还是负面因素，很多出乎与会的美国学者的意料。但很显然，他们较能接受这种由民间调查机构站在公众角度反映出来的社会图景。

　　在很大程度上，西方社会中的不少人有一些非常浓郁的意识形态，比如对来自中国政府机构的数据真实性的质疑、对反映中国社会正面发展情况的人士观点的质疑、对非由系统数据支持的个人感受的质疑。

　　1999年，立场保守的美国传统基金会等美国思想库，在游说美国国会同意给予中国最惠国待遇的报告中，有意识地让独立研究机构摘录中国政府的相关公开统计数据，而在向国会的报告中转述时仅指出独立研究机构作为数据来源，而回避了实际上这些数据来自于中国的政府机构。在西方国家的政治攻略中已经形成一种惯例，来自直接利害相关阵营的数据与资料的可信度是值得质疑的，而来自第三方与独立研究机构的参照价值更大。而这一点，在因为改革开放而带来日渐利益多元化的中国社会，也越来越有其适用性了。

　　作者：专业咨询专家